82

吉野顺平睁开眼，熟悉的环境令他感到久违的安心，面前的大屏幕依旧放着难看的电影。

前方杀了三个人的真人是咒灵状态，但他能够看见对方的灵魂里留下了他的术式。

他不动声色地弯起嘴角，在真人转身的同时，毫不掩饰地撞上真人的视线。

“你好，真人先生。”

真人脚步一顿，他这才注意到坐在一侧的少年。对方的眼中流露出诡异的笑意，溢出的情绪是难以言喻的恨。

下一秒，少年的灵魂发生了改变，那层血肉藏匿在灵魂之中，咒力萦绕在灵魂周边，少年看上去与咒灵无异。

“我们一样呢。”吉野顺平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笑意，他走到真人面前，幽幽地说：“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呢……”

真人饶有兴趣地观察吉野顺平，对方毫不掩饰地展露灵魂，他不由得一愣，“你的灵魂里，有我的术式……”

“是啊。”吉野顺平稍稍抬眸，抚上真人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真人先生的身体里也有我的术式……”

电影正播放到精彩画面，里面的角色发出哀嚎嘶吼，鲜血充斥着屏幕，红色的灯光打在吉野顺平的脸侧，看上去温和的笑容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他摩挲真人柔软的面容，没有理会真人刺进腹部的手，指腹划过上面的缝纫疤痕，他用咒力包裹着自己的灵魂与血肉。

真人甩开手，刺进腹部的手拉扯出黑色浓稠的咒力，落在地上迅速消散。

“这下相信我了吧。”吉野顺平缓缓开口，“我们聊一聊吧，真人先生。”

吉野顺平跟在真人身后，穿过熟悉的街道，路过熟悉的河流，正要往河堤下的台阶走时，真人仍旧径直向前走。

他脚步一顿跟上真人，瞥了眼下方的桥洞，心底涌出些许烦躁。

“你住在这里？”

吉野顺平望着前方的高级公寓，难以想象咒灵会这般亲近人类。

“要住的话，当然还是住在舒服的地方比较好。”

两人都是咒灵状态，不用刷卡直接进门，顶层是真人住的地方。

门牌上挂着“夏油”两字，吉野顺平顿时了然。

“这是夏油先生给你的房子吗？”

屋内只有简单的陈设，茶几上堆放着零食与一些食物。

“他说只借给我住一年，真小气呢……”真人随性地躺在沙发上。

吉野顺平欲言又止，未等他开口，淀月擅自跑了出来立刻贴在了真人脸上。

“呜哇，这什么？”真人抓住扑过来的水母捏了捏，“这个触感……”

淀月自动变大，用触手拍拍自己的脑袋，示意真人躺上来。

真人没有介意，大大方方躺了上去，“真舒服啊……”

淀月带着真人到阳台边沐浴夕阳，身体晃晃悠悠的。

“它好像认识我？”真人这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对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向水母的神情有一丝懊恼，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真人微眯眼眸，开口道：“聊一聊关于你的事吧。”

83

天完全黑了下来，华丽的灯饰发出暖白的光，照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真人坐在淀月身上几口吃完便当，淀月主动接过便当盒子放入体内消化。

“淀月这么厉害吗？”真人拍拍淀月的头，“真便利啊！”

淀月用触手比了一个爱心，真人也俏皮地回一个爱心的手势。

吉野顺平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虽然早就知晓真人随心所欲的性格，但比爱心这种姿势令他生出吐槽的欲望。

“所以顺平在不断重生？”真人和淀月玩了一会儿后，问安静的吉野顺平。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吉野顺平盯着茶几下方的游戏手柄，烦躁感被慢慢浇灭，最后只剩下他自己都摸不清的无奈。

“顺平你恨我吗？”

面对真人的问题，吉野顺平叹道：“恨啊。”

真人感知着对方的情绪，思忖道：“恨……又不太恨呢。”

吉野顺平灵魂有一瞬的触动，“那真人先生觉得我现在对你抱有什么感情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你。”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吉野顺平双唇微动，最后什么话语都没吐出。

真人从淀月身上翻下来，走到吉野顺平面前俯身观察对方的灵魂，“你说上一次重生时，是你让我可以在咒灵与人类之间随意切换，我对这句话持反对态度。”

“是吗？”吉野顺平颤抖的语气中掺杂着笑声。

“不相信吗？”真人凑近一些，挽起吉野顺平一侧的刘海，看见额角的疤痕时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怜惜，他按着疤痕轻声道：“顺平真可怜呢，是经历了太多才选择了咒灵这一边吧。”

“真人先生……”吉野顺平握住真人冰冷的手，他阖上眼眸轻轻歪头，用脸颊蹭着真人的掌心，又慢慢掀起眼帘，“演得太假了，故作亲近套取信用这个招式你已经用了太多次了。”

“切，真无趣。”

真人正要收回手，一股力道却拉扯着他的灵魂，吉野顺平的双手没有用力，但上面却溢出丝丝咒力，如同绸缎一般爬上真人的手腕、绕到了手臂上，那些咒力拉扯着肩膀上落下的衣服带子。

灵魂传来轻微的酥麻感，这些咒力里混着轻微的毒素刺激着灵魂，真人生出一丝怪异的感受。顺平并不是想要攻击他，也不是想要伤害他，这些毒素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那为何要这么做？

在咒力要爬上肩膀时，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那几缕咒力，对上吉野顺平墨黑的双眼，他从中感受不到任何愤怒的情绪，只有……

“你在不甘心吗？”真人稍稍用力把不安分的咒力捏散，又拍去残留在手臂上的咒力，“不甘心我和你认识的真人不一样，还是不甘心我没有表现出如你预料的反应呢？”

吉野顺平盯着真人。

“那就是在不甘心我刚刚说的那句话吧。”真人耸耸肩，“你不希望我身体的变化与你无关吧？”

吉野顺平无法否认。

“可实际上就是没有关系哦。”真人眼睁睁地看着吉野顺平周身溢出咒力，又说：“同样的，你灵魂上的术式也与我没关系。”

咒力在一瞬收回，吉野顺平冷静下来。

“什么意思？”他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正在克制情绪与真人保持距离。

“既然你能够自由转换咒灵与人类的状态，那么就说明你也意识到了吧。”

真人靠在沙发上，抬起双手比了一个圆形，单眼透过圆注视天花板的灯，双手缓缓交叠，变小的圆把灯完全框住，像是发光的小球。

他说：“人类的身体就是简单的领域。”

吉野顺平应了一声，这是他变成咒灵时，在改造那些人类灵魂中时发现的秘密。

“我从诞生起就了解咒灵与灵魂，可是脑海里却自然而然地知晓人类的信息。一开始变成人类时漏瑚和花御都十分惊讶，对我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的事，对他们来说却十分不正常。”

真人招呼淀月过来，淀月变小一些贴在他的怀里，他抱着淀月继续说：“让几个人类灵魂成功地变成咒灵后，我才发现人类体内的领域。”

“我们所做的不是改变灵魂的本质，而是改变了他们的领域。”真人捏着淀月富有弹性的身体，注视着淀月体内未消化完的塑料壳，“领域就像是他们的皮囊，咒灵则是单纯的灵魂，只要在咒灵上附加领域就能变成人类。”

吉野顺平想起在浴缸里的真人，他用人类灵魂在真人的灵魂上造出了简单领域，当真人打破皮囊时，便是真人领悟到灵魂与肉I体关系的瞬间。

只不过……

“真人先生，你如何看待人类编造的‘上帝在七天创世’这句话呢？”

“上帝？”真人不屑地说：“宗教是人类编造出的最为可悲、自欺欺人的产物。”

“可就像是裂口女这类怪谈咒灵存在一样，人类对‘七’这个数字赋予的想象也影响着咒灵。”吉野顺平笑道：“你以前改造人类灵魂时从来只是当做一时的兴趣，如果你当时把改造的人类放得久一些，可能就会更早领悟到这些而变得更强吧。”

真人微蹙眉头，吉野顺平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刺耳。

“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吉野顺平加重语气，“我们的灵魂拥有彼此的痕迹，我第一次变成咒灵的过程和你第一次变成人类过程一样，都是经历了七天的沉淀时间。”

真人沉思片刻，“你是指七天创造领域吗？但从人类变成咒灵的话得销毁领域吧……”

“也是创造。”

真人睁大双眼，“原来是这样，知道如何创造便自然而然地明白如何毁灭。”

“是啊。”

灯光照着吉野顺平的笑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中多了几分神采。

“那这与我们灵魂上刻着的术式有关吗？”真人好奇道。

真人试过把各种咒灵变成人类，但总是无法成功。可反过来把人类变成咒灵或者是变成其他生物却能做得轻轻松松，也能够做到骗过咒术师的眼睛，他一直不明白这其中的矛盾点。

“有关系，但更加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吉野顺平笃定道：“这其中一定有联系。”

真人本想再问什么，扔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他打了一个响指，几秒之间变成了人类状态，脸上的疤痕也消失不见。

“喂，夏油，怎么了。信息？我没有看。”真人有气无力地回应，“好，明天开会是吧，我知道了，好啦，我不会迟到的……”

简单说完之后他挂掉电话，一道阴影投了下来，吉野顺平突然站在他面前。

“怎么——”

话未说完，一股强硬的力道令他抬起头。

面前的少年捧着他的脸，咒力如潮水般涌出，像是漆黑的蛇一般缠绕着他的身体。人类的身体令感官无限放大，灵活的咒力隔着衣服布料在他身上蠕动，呼吸也难以控制，心脏因为身体的危机剧烈的跳动，皮肤的温度渐渐上升。

真人想要挣脱，但咒力却缠绕得更紧密，上面的毒素泛着白烟，衣服正在溶解，暴I露在空气的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像雾气一般轻却又有着轻微热度的咒力落在皮肤上，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

他只好去看面前突然失控的吉野顺平，对方却喃喃自语，“你的那些疤痕呢？怎么能变得这么干净呢？不行呢……”

吉野顺平的低吟着，目光紧锁着真人。

“怎么能真的变得和人类一样呢……呵呵……”

他的指腹从真人的脸上划到干净的脖颈，最后落在柔软的胸膛上，他几下拨开上面残留的布料，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咒力烧灼的红痕，他轻轻按了按，听见真人紊乱的呼吸，他另一只手按压对方的唇瓣。

“你——”

真人的话语淹没在吉野顺平覆过来的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