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吗?”
谢鱼飞并不多言,转过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两个字。
“等我。”
……
万象宗,无道冢
一片漆黑的洞穴中,石门旋转的声音“咔咔”作响。
密道尽头的机关被人打开,几缕暗红色的灵光从远处飞来,附在墙上的火把上,在黑暗中撕开一道红色的口子。
谢鱼飞翻动手中画册,随手将其一角置于火把外焰上,红色的火光瞬间便吞噬了整个画册。
又是一本没用的手册。
他继续向前走着,挥鞭打断前方石门上刻画的栩栩如生的腾蛇石像。
蛇瞳忽闪一下,七寸被斩断,化作碎石从门板上堆砌在地。
一跟淬了毒的银针从蛇瞳原本的地方射出来,又被修罗剑飞出来挡住。
石门终于打开,他再一次踏入无道冢的另一间密室。
一座晶莹的水晶棺躺在密室中央,周围玄冰几尺,卧旋着一直冰雕的盘龙,盘在几根冰柱上,似乎是在镇守着这座冰棺里的人。
谢鱼飞随意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对这无道冢里的秘密无甚兴趣,此番前来为的只有一件事——找到雪域秘境打开的办法。
雪域秘境每千万年便会自然打开一次,由各宗门新生修士自行进入攻克难关取得至宝。
照前世的时间推算,雪域秘境自然打开还在几十年之后,可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取得神骨,在这无道冢里又不知过了多少天,他等不起。
忽视那做冰棺和冰龙,谢鱼飞的目光在周围的墙壁上肆意浏览着。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供台后面的那面墙壁上,盯着墙上的壁画捏紧了鞭柄。
丝丝缕缕的寒气凝成白雾,缭绕着,飘荡着,警示着……
谢鱼飞抬头看了眼静置的冰龙,一步一步向那面墙走。
在距壁画只有半米的地方伸手一扯,带着壁画毫不犹豫便往外退去。
然而下一秒……
“啪”的一声,寒冰破裂,冰柱折断,盘龙忽的晃动身形,从四周向中央一圈圈盘旋着,收缩中间能够站立的地方。
谢鱼飞心脏骤停一瞬,眼睁睁看着出去的路被冰龙堵上,只得回头一步步向密室中间的地方退去。
直到背后抵上一块寒冷刺骨的东西,他才意识到,身后就是那具冰棺,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步入无道冢的那一刻他便隐隐感到一道无形的威压在时刻监视着他,这种感觉在步入这件密室时最为强烈。
一路走来,无道冢里没有一间密室置有棺材,只有这一间……那道威压,来自棺中的人!
盘龙的逼迫已至面前,谢鱼飞只觉神魂一阵,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以精神攻击的形式向他的识海袭来。
“喂!别发呆了,快开馆啊!”玄戈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为他挡掉来路不明的攻击。
的确,就现在的形势看来,除了开馆以外别无他法。
盯着冰棺中面容模糊的人,谢鱼飞以凌厉的手法分别从五个方向给冰棺打下符印,接着持剑扎进最后一个方向的缝隙中,一掌按在剑柄上。
其余无道符咒随即也化为修罗剑的形状,如同镜像一般以相同的力气撬动冰棺。
“咔——”
棺盖顿时飞了出去,刺骨的寒气从冰棺中逸散出来,一层一层的冰冷在冰棺的四壁外凝结,向外延伸着,直到爬满整个密室,将冰龙层层冻住。
“后生,你剿灭邪宗、替我报仇有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空灵的声音笼罩密室。
谢鱼飞看向冰棺内的人,未见其苏醒,却总觉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棺中走出,轻而易举将他捏死在这密室中。
只是……“邪宗”、“报仇”……
这冰棺内的冰棺内的前辈似乎并非万象宗的先祖,而是与万象宗有仇之人,他似乎并不想要自己的命。
谢鱼飞将壁画从怀中展开,对冰棺中的人道:“前辈,晚辈是为寻找神骨而来。”
“神骨?当年神魔之战太过凶险,几乎所有古神都殒身在那场大战中,我也只留下一截神骨存世,潜藏在这极寒之地修养,结果半途被邪宗趁虚而入,再无复世可能,那截神骨也被我锁在秘境之中。”
“我可以帮你提前打开秘境,只是那秘境凶险万分,你确定要去?”
“是。”谢鱼飞点了点头。
他前世便闯荡过一次。
只是重新经历一遍罢了,又有何惧。
“既然如此,我便随你的愿吧。”那声音悠悠道。
冰龙再次舞动,盘旋而上,搅动空气,在密室内形成一个塌陷的漩涡,一面巨大的棱镜刹那间出现在谢鱼飞的头顶。强大的气流推动下,他控制不住地被吸了进去。
……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一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头好痛,吵死了……
“闭嘴。”谢鱼飞忍不住出声呵斥道。
旁边的人果然开始安静下来。
抬手抵在额头上揉了两下,谢鱼飞缓缓睁开眼,瞳孔聚焦,在周围打量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身边盯着自己的人问道:“谁是你师兄,你谁啊?”
他左右看了看这人。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看着人模人样的,粗略估计大概是四十多岁的老妖怪了,喊自己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师兄,真当他谢鱼飞是傻子呢?
对面的人闻言,面色顿变,看着似乎很伤心的样子,抓住他的手急切道:“师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晏徊远啊!”
谢鱼飞立刻把手抽回来,狠狠一掌拍在晏徊远身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来。
“不是,大叔,你认错人了吧?我师父是青鸿长老,他只有我一个关门弟子,我也没什么师兄师弟。你可别跟我套近乎。”
谢鱼飞嫌弃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砂土,环顾四周到处看了一圈。
魔域森林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江师弟呢?闻师姐呢?他们不是一块出来历练的吗,怎么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而且他还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
不对……这个高度,有些不对劲啊……
他平时有那么高吗?怎么感觉低个头都有点恐高了呢?
正思索着,胳膊忽然被人拉住了,奇怪的人抬起手腕递到自己眼前,一根拴着木蝉的红绳很是亮眼。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失忆了?”
“失忆?”谢鱼飞重复一下,丝毫不情绪内耗地怼了回去:“你诓我呐?大叔,我真的要回去找我的队友了。”
他拧了拧自己的胳膊,对方抓得很紧,似乎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站到他对面,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与认真。
“谢鱼飞,你现在多大了?”
看着他这张脸上认真的神情,谢鱼飞也不忍心一再打断对方,答案瞬间脱口而出:“十四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在宗门外也很出名吗?”
“嗯,很出名。”晏徊远愣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继续道:“那你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是多少岁吗?”
“你马上就五十了。”
谢鱼飞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照了照,看了半天后,忽然开始从胸口挨个部位摸了一遍,大脑瞬间卡壳。
什么鬼?
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但是这个脸又很像是他的……
他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那这个怪人是谁,难道真是他的师弟?
“我真的失忆了?”谢鱼飞试探着问道。
“似乎是这样的。”晏徊远点点头。
“那你说我是你师兄,你怎么证明?”谢鱼飞谨慎道,他向来聪明非凡,很难被人骗到,才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一个怪人。
那根红绳再次被对方亮在自己眼前。
谢鱼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手腕被对方拉了一下,衣袖撸起,一根同样款式的金鱼雕木的红绳暴露在空气之中。
“这是你买的,我们一人一根。”晏徊远将两人的手腕靠在一起,抬起头来看向脑袋宕机的谢鱼飞笑了一下,又道:“你忘了吗?我不仅是你的师弟,还是你的道侣。”
谢鱼飞睁大了眼睛,视线在两根红绳之间来回徘徊,嘴巴微张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什么?……他以后是这么饥渴的人吗?
道侣是个男的就算了,还挑了师弟下手,连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
他刚才还那样说人家,真是尴尬死了。
“啊,我,对不起啊,那我们要不就当没……”谢鱼飞吸了口气,双手合十诚恳建议道。
话未说完,晏徊远忽然打断了他,悉心问道:“那师兄还记得青鸾师妹吗?”
大脑子似乎有哪根神经猛烈跳动一下,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然而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到。
谢鱼飞只好想着谢青鸾道:“当然,青鸾是我妹妹,我当然记得他。”
“那谢掌门呢?”晏徊远有些不快地继续问道。
谢鱼飞想了想,一股脑道:“谢临渊是我父亲,穆知然是我母亲,青鸿长老是我师父……”
他一边说着,便发觉一旁的晏徊远脸色忽然暗淡了下去,眼尾泛红,闪着一点水光。
“你……怎么了?”谢鱼飞停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为他抹了下眼泪。
对方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看起来很是隐忍地低声道:“所以你只是不记得我吗?”
“……”
草,他可真不是个人。
谢鱼飞闭了闭嘴,默默在心中扇了自己一巴掌。
“记得,我都记得的,师弟和……道侣嘛,对吧。”他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