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这天晚上方听夏和朱惜文在路口处告别,两人分别后方听夏从另一条路回家。
这条路是离家最近的路,只不过因为地方偏,路灯没几个,晚上很少人走。
方听夏不在意这些,他走了许多年都没出过岔子。
今天他走这条路时,总觉得比平日黑了不少。
距离回家还剩下十分钟路程时,方听夏察觉前方有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灰暗的灯光下认出只认出了钟治。
他能够认出钟治多亏了朱惜文,朱惜文每天都会在做课间操或者把他拽去七班附近指着钟治的脸,告诉他这个人以后看见了就要绕开走路,别惹他。
次数多了,方听夏想不记住钟治的脸都难。
钟治见人来了,吸了口烟,扔在地上,他一头黄毛在路灯下越发耀眼,风一吹张牙舞爪的,“磨磨叽叽的,老子等你很久了。”
方听夏再迟钝也知道钟治来者不善,他把书包放在路边干净的地方,看了眼钟治和钟治身边的几个男生,“要打架?”
“你还挺有觉悟。”钟治扯着嘴角,吩咐旁边的一些兄弟,“一会儿他挨打的样子记得录下来,我要给芯苒看。”
“知道了老大。”
这场架钟治想了很久,从韩芯苒追方听夏被方听夏一次次拒绝开始,要不是韩芯苒拦着,他早揍人了。
眼见钟治和他身后的兄弟围了上来,方听夏丝毫不畏惧做好攻守兼备的姿势,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远方一辆车开了过来。
那辆车开着远光灯和双闪,直射钟治和他身边人的脸,几个人被光线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那辆车车速极快,在距离他们五米时踩下刹车停在他们面前,像是一种警告。
莫泽谦拉下车窗,眼神扫过钟治后落在方听夏身上喊人:“方听夏。”
方听夏转过头攻击的姿态顿时全收了,脸上肉眼可见的高兴,步子刚要迈出去,想起什么朝着钟治小声地道:“打架下回再约,我记着了。”
钟治:“……”
半分钟后,那辆车朝他们中间开了过去,一群人慌忙散开,钟治吃了一车尾的灰尘。
“靠!”
车内,方听夏收起了脸上高兴的表情,瞥了眼莫泽谦,前几日总说忙的人现在终于见着了,开着车送他回去。
方听夏装着无意地问道:“你不是忙吗?”
莫泽谦从方听夏上车起,他的眉头始终微皱着,“刚才你们是要打架?”
“嗯,是吧。”方听夏不太在意,继续追问着,“你现在有空了?”
“你们是有分歧?”
方听夏不满他总也不回答他的话,生气地道:“你为什么总谈他们?是有分歧我能解决。”
车子开进了住宅区,莫泽谦的车停进了地下停车场,他不太赞同方听夏的话,但以他的立场并不能干涉太多只道:“你现在高三了,别在这时候出差错,有事找你哥。”
“知道。”方听夏不耐烦了,他又问:“你今天晚上会来补课?”
“会。”莫泽谦推开门下车,按下车钥匙,“今天我会和你哥说一声。”
方听夏“哦”了声,不太在意,两人朝电梯走去,方听夏一路都在说他最近看的有关天文知识的直播,嘴里没停丝毫不受钟治的影响。
今天过后,方璟找过方听夏一次,询问方听夏在学校的情况。
方听夏头也没抬玩着手机。
高三进行第二阶段模拟考,高三这些天上下课比较自由,考完试学生们愿意留在教室上自习就留,不愿意可以选择回家。
朱惜文是选择回家的那批人,方听夏也跟着回家,这期间钟治几乎天天堵着钟治,非要把方听夏狠狠揍一顿才罢休。
钟治每次来都是好几个人,方听夏回回一个人。
即便如此,钟治那帮人都没能讨得半分便宜。
钟治完全想不到年级第一的学霸尖子生打架竟然那么厉害,打起人也是拳拳戳中要害,双方不是钟治一群人落荒而逃便是两败俱伤。
方听夏的身手是在村里练的,小时候经常被人骂没爹妈时常被欺负,方听夏忍不下去了就会反抗。
他从一开始满身伤不敢告诉爷爷奶奶到后来轻伤,再到后来谁也不敢招惹他。
钟治带来的那帮人全是绣花枕头,打架没个章法,也就是人多看着可怕。
但次数多了,方听夏打架难免不在状态,还是受了伤。
周五晚上回去时,钟治一伙人把方听夏堵在昏暗没灯的角落偷袭,这回钟治带了十个人,偷袭成功,方听夏身上有淤青,脚踝也有轻微扭伤。
方听夏回到方家后,把书包丢在地上去了浴室处理伤口顺便洗了个澡,出来后就见莫泽谦坐在方听夏特地给他搬来的椅子。
莫泽谦瞧着方听夏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解释着:“我看房间门没关,我就进来了。”
方听夏肉眼可见的开心,他努力按下嘴角上扬的弧度,高贵地点头,“哦。”
两人说是补课实际上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方听夏看直播,莫泽谦回复教授信息。
几分钟后,方听夏觉得渴起身去倒水。
他脚裸处还肿着,走路姿势奇怪,一下子被莫泽谦看出端倪。
莫泽谦眼神捕捉到方听夏红肿的脚裸,猛地捉住他的手腕,就这么轻轻往身后一拉,疼得方听夏“嘶”了声,倒在床上。
这一番动作下来,方听夏宽大的睡衣被迫移位,肩膀处的淤青裸露。
莫泽谦沉着一张脸,语气里透着严厉,“方听夏,你被人打了?”
方听夏有一丝难堪,喜欢自己的人发现自己被人欺负,形象全毁,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干脆承认。
他扯着衣领,哼了两声,“对,不过他们也没得到什么好处。”钟治那张脸都快变成猪头了。
莫泽谦还是不说话紧紧盯着方听夏,方听夏仰头看他。
几分钟后,莫泽谦收回目光出了房间,再次回来后手里拿了些药。
莫泽谦抓着方听夏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抹药,涂药的手法力道很重。
方听夏龇牙咧嘴不敢叫出声,怕进一步损坏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
“没多严重,明天就好了。”
莫泽谦始终一言不发,气氛开始变得古怪。
方听夏觉得大男人肚子里应该要撑船,他不计较莫泽谦这么对待他,开始没话找话地道:“钟治比我伤得更严重!哦,钟治就是你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黄毛男。”
“他染黄毛太丑了,皮肤本来就挺黑的,还染那么亮丽的颜色,难怪那个韩什么不喜欢他。”
方听夏还是没能记住韩芯苒的名字,看了眼莫泽谦有些小傲娇地道:“他找我麻烦是有个女生很喜欢我,不过我——”
话被莫泽谦强行打断,“为什么不告诉你哥?”
方听夏不太高兴莫泽谦在这种时候提起别人,还是最惹他反感的方璟,介于莫泽谦今天心情不太好,方听夏再次宽宏大量的容忍了,“和我哥说了也没用,我——”
“怎么会没用?你哥跟我说了他可以送你回家,出了事你不告诉父母也就算了,你可以跟你哥说,你哥会帮你。”
方听夏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莫泽谦今天的架势像是要来吵架,他收回腿留给莫泽谦一个背影,“你不知道我的处境?我凭什么要告诉他?”
方听夏很讨厌莫泽谦一次次偏向方璟,在方家所有人都偏向方璟,就连方璟回到村子里,爷爷奶奶也偏向方璟。
其他人都可以偏向方璟,唯独莫泽谦不可能。
“方听夏。”莫泽谦眉头越皱越深,“你为什么总不信任你哥?以你的能力你根本解决不了,打来打去有意思?”
一次次反复提起方璟,方听夏忽然觉得莫泽谦其实并不在乎他,只是因为他是方璟的弟弟,他不自觉抠着指甲冷冰冰地道:“出去。”
一分钟后,门被关上,方听夏回过头发现莫泽谦真的出去了心里闷得难受。
其实只要莫泽谦哄哄他,不要总让他觉得偏向方璟,他也不会特别生气。
周六下午补课结束,方听夏没回方家,他反方向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天过后,方听夏难得反思了一阵子,莫泽谦说得没错,打来打去的确没意思,所以他得解决这件事。
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但都不适用方听夏。
告诉校领导不可取,方听夏打了架属于集体斗殴,他现在正和班主任填报南大保送生,这阶段发生打架事件名额会被取消。
和朱惜文一起解决也不可取,朱惜文被保送进华大,正在填报资料,把朱惜文扯进来得不偿失。
方听夏能和人商量的除了朱惜文还有个莫泽谦,介于莫泽谦疑似偏向方璟,方听夏也不希望自己高大的形象毁于一旦,便没说。
所以方听夏的解决办法是在工地雇佣工人,这些人大多数是外来人口,力气大手脚好,偶尔接一些兼职,形象也比钟治那群小弟吓唬人,镇镇场子很好用。
方听夏花了一千块叫了十个工人,买了他们两小时准备带过去,他约了钟治打一架,谁输了谁下跪,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走到工地门口时被莫泽谦逮住。
方听夏没料到莫泽谦会在,一时间有点担心维持住的强大人设倒塌,毕竟打架请外援不是方听夏的风格,想着逃跑。
莫泽谦没让他得逞,扯着方听夏的衣领,对着那些工人说,“小孩子不懂事,他给你们那些钱就当请你们喝茶,抱歉。”
几位工人见莫泽谦气宇不凡,没说什么散开了。
莫泽谦拎着方听夏坐进车里。
方听夏这回是真生气了,莫泽谦一再干预他的事,还不站在他这边,实属过分。
刚要骂人,莫泽谦比他更快,禁锢着方听夏要下车的手,眸色深沉,“方听夏,你反了天了,雇人去打架,你不怕打死人进局子喝茶?”
莫泽谦的力气比他大很多,方听夏越是挣扎被禁锢得越紧,他放弃了扭过脸不肯听莫泽谦说话。
“方听夏怎么会有你这么难管教的小孩?那是你哥又不是你仇人,你向他求助会怎么样?”莫泽谦眉间隆起,语气全是斥责。
他今天路过这儿远远见方听夏进了工地,多留个心眼跟了上去,还好跟上去管了闲事,否则得出事。
见方听夏仍然一脸不服,莫泽谦觉得这小孩真是难以管教,他周身温润的气质全散,头一次用冷漠地口吻对方听夏说话。
“方听夏,为什么对你哥有这么大意见?你真感受不到你哥对你的忍让和关心?“
车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车内安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
方听夏好一会儿才转过头,他的手还是被莫泽谦抓着,两人呼吸贴近,却没有一丝暧昧的气息。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总是偏向方璟?”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忍让?关心?”
方听夏忽而笑出声,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初二那年被二十多个人围殴,我的好哥哥路过,亲眼看见我被人打在地上起不来,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抬脚就走,这就是他对我独有的关心?”
莫泽谦怔住,捉着方听夏的手腕什么时候松了力道他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