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听夏的寒假生活是在各个地方打工，每天七点半出门，晚上十点回来。

而莫泽谦搬回公寓住了，每天也是忙碌，毕竟莫泽谦需要兼修两门的课程，教授都是灭绝师太那一挂的，天天实验室和公寓来回跑。

两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却不经常碰面各做各的事，有时候总让方听夏觉得这栋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

这天方听夏提早下班回公寓，他打开门时发觉了明显的不对劲。

茶几上多了三杯茶，两个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客厅里充斥着烟味。

方听夏在原地站了几秒，发现厨房里和阳台处都有人，一共两个，他们身穿着黑色西服，一个正在煮茶，另一个在阳台上打电话。

由于这两人看起来没恶意，进门时方听夏看见莫泽谦随手放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想着应该是莫泽谦的客人，他便先把自己的书包放回客房，出来后刚巧碰上厨房里的人。

那人打着招呼，“你好，我叫段昭，是莫先生的一助。”

走廊那人也进客厅自我介绍，“嗨，我是梁兴，莫先生的二助。”

方听夏有些懵，他没听说莫泽谦有两个助理，正想问，书房忽然有人说话声音还特别的大。

两位助理似乎见惯了，其中梁兴向方听夏解释了一句，“我们是陪莫先生来找他儿子的，现在两个人在书房说话。”

方听夏这才明白，这两人不是莫泽谦的助理而是莫泽谦父亲的助理，所以莫泽谦的父亲来找莫泽谦了？

不等方听夏继续问下去，书房里又是一阵争吵。

“我让你回公司学着处理业务，你倒好背着我偷偷考研，行，我认了，做金融学历高起码手底下的人不会看不起你，但我安排你出国读研，你直接推了，线上面试直接爽约？莫泽谦，你真当我管不了你了？！”

“你少拿你母亲说话！你也不想想你母亲为了你放弃了什么！”

“从小至大你都喜欢跟我对着干，你要不满意这个父亲趁早和我断绝关系！”

莫泽谦说了些什么方听夏没听见，但他父亲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凶狠，最后方听夏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方听夏站在客厅等了一会儿，想起那次去莫家吃饭吃到一半莫泽谦的父亲莫寒松回来了，莫寒松看他的那种眼神并不是看他儿子朋友的眼神，带着些探究和警告，方听夏决定回房间。

他和两位助理点头示意，方听夏回房关上了门，他从书包里拿出电脑，戴上耳机边听歌边看论文，他看得很认真什么时候莫泽谦进客房站在他身后他都不清楚，

发现身后的人，方听夏摘掉耳机视线往门口看，“走了吗？”

莫泽谦看起来很疲惫的模样，“嗯，饿了吗？吃点宵夜？”

方听夏把电脑合上跟着莫泽谦去餐厅。

餐桌上摆着一锅饺子，莫泽谦正摆碗筷，“我妈说包了很多，她让人送过来。”

方听夏其实并不怎么饿，但他还是坐在了莫泽谦对面。

咬了口饺子，饺子是韭菜馅儿的，皮薄馅大很是可口，方听夏一下子吃了三个。

有些饱了，他抬眼瞧着莫泽谦，莫泽谦不怎么说话低头认真吃饺子，表面上看心情没有他想象中的差，但多少透出点端倪。

“你抽烟了？”方听夏问。

客厅里的烟味比刚才更重。

“熏到你了？”

方听夏摇头，他想起杨萍曾在无意中跟他说过他们家父子关系一直不太好，父子俩因为人生规划不同经常争执，莫泽谦上大学后更是不愿意回家。

方听夏认为很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调节一下某个人的情绪，毕竟现在他吃莫泽谦的住莫泽谦的，不好太没心没肺。

于是方听夏假意咳嗽了一声成功引起莫泽谦的注意，他拿起教训人的架子说着，“和大人吵架是不理智的行为，也是幼稚的表现。”

学着莫泽谦一贯对他的态度，站起身迅速拍着莫泽谦的头，把莫泽谦的头发都拍乱了才故作高深地道：“莫泽谦，你还需要成熟。”

他这番操作让莫泽谦愣了好久，好半天露出一个无奈地笑，“你这是趁机想报仇？”

方听夏一脸跃跃欲试的挑衅，很快他就被莫泽谦捞过来压着掐脸。

莫泽谦把方听夏的脸揉捏成团，方听夏说话都只能支支吾吾地说：“看、看你不开心的面子上，我让你捏！”

两人玩闹很久，方听夏才揉着脸往莫泽谦碗里倒饺子，“莫泽谦，美食让人愉快，所以不要难受啦！”

莫泽谦瞥着捣乱的方听夏，唇角慢慢弯了弯。

春节前四天，方听夏的工作都停了，工作的地方也都有人陆续回家过年，而方听夏的朋友各自有安排。

钟治说要回去过年来年给他带一堆土特产，朱惜文跟着她男友回亲戚家。

方听夏一下子变得无聊，论文也不想看了，窝在客厅里找了个电影放着。

这电影讲述的是一段主角高中时的恋爱经历，不是方听夏喜欢的类型，他看着无聊把屋子里的暖气调高抱着枕头昏昏欲睡，就这么睡过去了。

醒来后天都黑了只有电视机还亮着光，方听夏伸了个懒腰，察觉他旁边晃过一人影，把方听夏吓出一身冷汗。

仔细看了眼才看莫泽谦坐在他腿旁边，一个人盯着电视机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是鬼吗！不出声很吓人！”方听夏咕哝着。

莫泽谦的注意力还在电影上，电影播放到女主捧着花要去告白但被男主拒绝，方听夏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

“去超市吧。”莫泽谦的视线落在方听夏身上，唇角带着一点笑。

“几点了？好饿，不想去。”

“七点多了，去买年货，顺便吃个饭？”

方听夏虽不情愿却还是去了，对于他而言春节和他之前日常过的每一天都差不多，因为这个春节乃至以后的春节都是他一个人，不需要准备什么年货。

除夕夜当日，方听夏睡到十点，他打开门去厨房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发现莫泽谦坐在客厅里还没回去。

“你不回家过年？”方听夏拿着一瓶牛奶顶着一头乱飞的头发问。

莫泽谦被他的造型逗笑了，正要说话，门铃响了。

莫泽谦先去开门，门外杨萍提着一袋大东西进了屋。

“外面冻死人了，今天大家都放假没人帮我买菜，我一大早去了远一点的菜场买了一堆东西。”杨萍一股脑的把东西全都丢给莫泽谦，抬头就见她的爱徒一脸懵的看她，“你是还没睡醒？”

方听夏完全没反应过来，凌乱地罚着站。

莫泽谦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走过去弹着方听夏的额头，“傻了？快去洗漱，我们一起过年。”

方听夏还是没缓过神，却也乖乖听话回房间换好衣服再出来。

衣服换好后，杨萍已经在厨房里捣腾，她把房子里唯二的两个年轻人喊来帮忙，她让方听夏去洗菜，让莫泽谦去切菜，自己处理肉类边说着话。

“泽谦告诉我你暂住在公寓里，我问了他你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你不回去，我想着过年我和泽谦也是两个人过，他爸开国际会议出差去了回不来，咱们仨一块儿过也是有滋味的。”

方听夏把洗好的菜放在水池子里，听着杨萍的话。

“听夏你们家过年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吗？我们也跟着学学。”

方听夏一愣，他垂着眼帘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习俗。”

“那你们大年三十或者初一都做些什么？”杨萍还是尊重各地区的文化，态度一脸积极地问着。

方听夏干巴巴地道：“吃年夜饭放爆竹看春晚，大年初一我跟着爷爷奶奶去山上上香。”

“那你父母呢？也陪着去？”

方听夏隔了一会儿道：“或许吧。”

杨萍觉得奇怪还要问，莫泽谦在杨萍发问前转移了话题，杨萍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方听夏记忆里的过年只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大年三十那天爷爷奶奶迎接大伯还有难得回来的他的父母和哥哥，他在那儿只是当个陪衬，没有人管他。

那时候即便方听夏没人理会他也是开心的，因为他看见了许久没见到的父母，获得平常得不到的零食，他和许多年幼的人一样，期盼着过年能和父母一起迎接春节。

到后来回了方家天天能看见他的父母却再也没有那种情绪。

杨萍做了一桌子的菜，年夜饭七点钟开席，他们三个人都不怎么喝酒，以果汁带酒庆祝新年降临。

桌上杨萍说了许多关于她学生的一些糗事，还说了莫泽谦小时候干的坏事，方听夏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莫泽谦很无奈的看着他们。

不知不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正式来临，三人相互道贺。

凌晨过后，杨萍困得不行回家睡觉去了，方听夏还捧着果汁嚷嚷着要喝酒。

莫泽谦给了他一瓶低度数的酒精饮料，又递给他红包。

方听夏眨了下眼，表情有点呆，“莫泽谦，你要当我爸？”

莫泽谦拍了脑门，“在亲戚家，比我小的都有份。”

方听夏乐了，有钱不接就是傻子，他当场拆了红包看了眼里头的钱大概算了下有些嫌弃地道：“莫泽谦，你们家是开银行的，就这点也忒小气了吧。”

其实不算小气，里头有五百张红色钞票，但方听夏不太好意思真收这么多，又想不出由头让人收回去只好假模假样地说着嫌弃的话。

莫泽谦不轻不重地有拍着方听夏的脑袋，“财迷，回去睡觉吧。”

“东西不收拾了？”

“我弄。”

方听夏回了房想着把这些钱给这公寓添置点家具算是还给莫泽谦。

洗了澡，方听夏坐在书桌前擦着头发，桌子上放着卡尔·萨根的《宇宙》也是方觉得最爱的一本书。

他摊开书内页，内页里夹着一张用照片做成的漂亮的明星片，而照片是难得一见的极光。

拍摄照片的地方是在冰岛，照片上山川与海峡，极光与暴风雪，浑然天成，纯净安逸。

这张明星片被方听夏保存的很好，他夹在这本书里方听夏觉得最浪漫的句子里——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里，能与你共享同一颗星球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合上书，方听夏趟进被窝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第二天一早，方听夏坐在客厅里看昨晚重放的春晚，莫泽谦去晨跑了不在公寓。

门铃响了，他以为是莫泽谦过去开门。

门拉开门口站着的却不是莫泽谦，方璟拉着行李箱也没怎么注意来人，亲昵地道：“泽谦，我来投奔你了。”

这一刻方听夏在心里想着，他偷来的一点时光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