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眼中，周师姐也许没做任何一件值得人敬仰的大事，但我真觉得她很了不起。她身上永远都有种力量，是不论遭遇了多大的不幸，都能笑着站起来的力量……”
“我过往听闻到的很多女子在被男人伤透之后，就算复了仇，也仿佛失心疯了似的。她们一辈子也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永远要去恨，永远要活在过去、活在折磨里……”
“但周师姐后头却还是走出来了。你敢相信吗，她居然一点也不恨了。
她说当初伤害过她的人她已经一个个都复了仇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大仇得报，那自然与旁人无关，无需迁怒旁人。”
“而你也知道我们乐坊司里不缺姑娘与女子相恋的。周师姐说她也真的考虑过，这辈子若有选择，她究竟会跟谁欢好。
她思来想去，终究觉得这事儿是天生的，就算过往不堪，但她还是没法子同女娘结为眷侣。”
“如果只是因为之前被男人伤过，所以才选了女子，对女娘不也是种冒犯。她什么都想开了，还跟我说什么是最好的报复？
以彼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能算完成了一半，后一半是你报复完后，立马就把他甩丢在了脑后，再不会去想念，就仿佛这辈子没认识过这人，这才算是漂亮的报复。若走不出去，不仅折磨自己，还反让他得意。”
赤红霄震惊于她的言论，口中感慨道：
“看不出来，周师姐竟是个这般豁达的女人，真让人不容小觑。”
“是吧，这世上本就没有那般多幸运的人，能生来就有父母疼爱，有良师教导，活得体面且干净。
但就算没有那种幸运，当你弱小、只能被旁人左右而无奈地活着时，事后若得解脱，也莫要用他人的恶来惩罚是自己污秽，至少后头的每一天都是自己的，都是自己强大后为自己挣来的，过去的全让它过去……”
“这些都是我从周师姐身上感受到的。她在这事上其实比我厉害，红霄……其实我很佩服周师姐这种不论遭遇了什么都能笑着走出来，不会用过往去折磨自己的女人。
我挺乐意听她讲些好玩话，听她讲她最近又同哪个男人有了风月上的周旋，那男人心里藏着什么呼之欲出的花花肠子。”
“其实我也不是真爱听这些，只是我喜欢从她的话里感受到新生的力量。她永远在好好活着，每一天都用心地活，离过去越来越远……”
赤红霄听完这故事之后，出于担心反问了一句：
“可你们乐坊司不是有升位不婚配的规矩吗？那周师姐若还同男子有周旋，就不怕有孕？”
沈婳伊释然的笑意中含了几分苦涩：
“她虽无意离开，但也并无意升高位。她早些年受过太多苦，已经不能生育了，与那些男子周旋不过是游戏人间，她也不指望一定要有什么结果。谁让她开心，她才同谁在一处。一旦不开心了，就潇洒离开，两不相欠……”
“周师姐是个苦命人，我反倒觉得那些同她周旋的男人配不上她了。”
“我们私下里这么说说罢了，当着她面还是莫说她可怜苦命什么的，我想周师姐也不爱听这些。”
“夫人是个良善的人。”赤红霄笑着拥抱住了她，“我想周师姐她肯定很喜欢你。”
“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理解周师姐为何有这般的言行举止了。估计是往事可忘，但旧习难改。不过我觉得她好似也不在意这些，她就是抛媚眼的时候也坦荡荡的。”
赤红霄尚在感慨的时候，沈婳伊也把手上的针线活收了个尾。针线一断，那点过往的牵扯和羁绊仿佛也跟着一同断了，一切终了。
“妻君，你看看这个护腕合不合适？带着舒不舒服？你明日就要上场了，得多护着自己一些。”
赤红霄眼下根本没心思放在那护腕上。比起护腕，她怀中抱着的，分明才是那个最珍贵的宝贝。
赤红霄在翻涌的情爱中忍不住抱住了她，一面亲吻的同时一面呢喃道：
“师姐说的都是对的，有了夫人，每日怎还舍得起身呐。”
沈婳伊很快便在一阵缠绵中喘起气来，她很清楚她心里的那点子盘算，只得提前说了一句：
“妻君，你可得收敛些，我最近是越来越喂不饱你了。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你这种越喂越饿的人。”
“因为我稀罕夫人稀罕得要死。”
“你明儿就要上场了，好歹给自己多留点体力。”
“那我可得多在夫人这里吃点，这样明儿才有足够的气力。”
两人很快便解了衣衫缠绵在了一处，沈婳伊几乎是脱了力似的挨在她怀里，无奈地说了一句：
“我有时候还真怕你把我整个都吃了。”
赤红霄也打趣道：“那怎么能吃得下的？真吃下了之后可从哪儿再吃啊？”
“原来你是始终都要留一口等下回吃。我是你粮仓中的粮是吧，你留着过冬呢。”
“夫人是我的大宝贝~”
赤红霄每回稀罕她的时候只恨不得把她揉进心口里。
要么是把她揉进去，要么把自己融进她的身体里也行，反正一定要在一处，一定是要一体的。她对她的渴慕居然能越来越贪心。
“夫人，这回出行我其实还特地带了小铜铃的。”赤红霄挨在她耳边嘀咕道。
沈婳伊把脸一横：“你怎么成天净盘算着你那小铜铃，你就非得逼人戴……”
“我没逼夫人戴啊，我只是单纯想看嘛，夫人行行好，让我看看嘛~”
“你这么想看这玩意儿怎么不自己戴，你自己先戴了再说。”
赤红霄两眼放光：“嗯？那是不是只要我戴了，夫人也能跟着一起戴？好呀嘿嘿，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戴吧夫人……”
沈婳伊被她这死皮赖脸的模样噎得差点没哽住，她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害臊的！没皮没脸，你脸面都放哪儿去了！”
赤红霄表现得浑然不知脸面为何物，只是撒娇着：
“夫人~夫人你行行好嘛夫人~你妻君我明日就要上场去了，你都不能在人家上场前多奖励一下人家~”
沈婳伊因着这小铜铃的事被她烦了许多次，早就没了耐性。她实在懒得看她每次都撒娇打滚求人的阵仗，只得口头敷衍着：
“那你什么时候比试完了再同我说。”
“比试完了就能看了？”
“讨厌！”
沈婳伊捂着脸不想让她瞧见，赤红霄觉得自己寻到了可乘之机，心里那点子稀罕窜得直可入云霄去了。直到沈婳伊没好气地喊了句停，赤红霄才勉强收敛了些。
她搂着沈婳伊同她耳语道：“明日夫人会陪我一起去吗？”
“你会想让我看着你上场吗？在台下为你打气什么的。”
“那我还从没有过这种时候。”
赤红霄正经之余也把话题拐去了往事：“以往我上台也不是为了自己争高低，只不过是完成任务。因为表现得好未必有赏，但如果表现得不好是会有罚的。”
“而我是个很怕被罚、也很怕让人失望的人，所以每次上台时总是战战兢兢，觉得台下总有人在盯着我，压着我。”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在台下盯着你了。我就躲在后头为你加油吧。”
沈婳伊接过她的话笑着补充道：“如果你想让我去，那我便陪你。如果你不愿意，其实我也有不愿去的缘由。其实……
我心里也有点怕接近昌龙门。我怕又看见我大哥，怕看见他在杨红菲那儿受折辱，而我根本无法做什么……”
“夫人若是不想瞧见，那不去便是了。为妻我一个人去也能顶住场面。”
沈婳伊笑着侧过了身，用手指轻轻地点着她的鼻梁。她的语调中浸满了温柔，似乎想把她包裹住：
“妻君，明日你就且放心去。赢了输了都没有关系，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在这儿等你。只要你平安回来了就行，我给你做好多你喜欢吃的，你一回来我就会在……”
“夫人……”
赤红霄只恨自己的身子再没有能与她贴近的余地了：“夫人这话可比什么鼓励都好用。那夫人你可说到做到哦，就算我明日比差了，你也会在原地候着我。”
“比好比差了不都还是我家妻君吗，只要是我妻君就行，其它的都不太重要啦。”
赤红霄在一阵动容中溺了下去，再也不想从她的怀里离开。
第二日一早，赤红霄便按时赶往了武林大会的现场。昨日她派弟子先去确认了会场位置，因而今日到得也算顺利。
武林大会如新秀大会一样，正常情况下都是按流程提前报名，报完名后才会有对应的会场位置。而所有人的名单都贴在外头的告示栏上，密密麻麻的同时详细周密。
这回的出场顺序如往年一般是按名字的笔画繁简，赤红霄排得不算靠前，仔细琢磨一下时间，到她出场至少也是下午的事了。
赤红霄闲来无事，就在告示栏那儿对着今年参会的名单发愣。她在上头寻了几遍，才发现居然没有杨红菲的名姓。
在江湖上但凡是武艺高强之人，几乎没有一个不会执着于武林高手的排行。武林高手排行榜随武林大会每年一换，过往的排名再如何也比不过新的。
在赤红霄的认知中，只有年老亦或身体受损的武林高手才会放弃新一届的武林大会，以此来留个体面。
而杨红菲正当壮年，又是身强力健的时候，无缘无故，想来她也不会放过最新一届的武林大会才是。
莫非她是当下有了什么病痛？可武林大会开场时，她分明还见到她坐在东道主位置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赤红霄的心里一阵迷惑，而帮她寻名字的同行弟子见她发愣，也心领神会地解释道：
“掌门你也不用好奇了。弟子昨日来看场的时候就听说了。杨掌门今年不参会的缘由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