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已经没有任何的借口和花招可以把东旭清绕开,只剩下最本我的想法:
“可我不愿意。”
“你是因为想着你那个妻君吗?”
“对,这是原因之一,但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喜欢你。”沈婳伊抬起眼直视着她,“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东旭清。”
“男女之间,若那男子健壮,就算强来他也能觉得欢愉。可女子之间不一样,若我不愿,就算你强来了,你的身体也不会感受到欢愉的。
但如若你享受的不过是掌控与征服的肆意,你享受我逃脱不了只能屈从于你的姿态,你以此感受到的乐趣甚至胜过身体感知到的欢愉,那当我没说。”
东旭清见她说得坦诚且认真,亦把玩笑新奇的想法与神情全都收起了。
她方才问了她许多女子欢好的细节,也知晓真正愉悦的欢好是双方有意,而不是一方受制、身不由己。
她仔细琢磨了片刻,心中知晓自己的兴趣并不在此处:
“希雅,我想要和你试试,当然不是想强迫你。我肯定是希望你接受我,接受全部的、真实的我。你愿意亲近我,愿意让我开心……”
沈婳伊暂未想到合适的回话,东旭清就顺着自己提起的话剖开心扉了:
“你知道吗,其实之前我和女子的每一场房事都不快乐。她们不快乐,我也不快乐。”
“我不能让她们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每次我的衣服甚至都不能脱全。我总要留件衬衣遮住我裹住胸的身体,不仅要遮住,也不能让她们伸手碰……”
“因为我用着假物,所以每次一结束,我就会立刻赶她们走,不能让她们发现异样。每回行事都得遮遮掩掩,你知道吗,哪怕我每回都这么过分,但她们没一个怪过我……”
“她们只埋怨她们自己,埋怨是自己还不够好,所以才无法讨我欢心。
因为我每回甚至连真正的拥抱都无法给予她们,也永不能有真正的肌肤之亲。我都这样刻薄了,她们也没怪过我。”
“其实我一直很想跟她们说,这一切不是因为她们不够好,这是我的问题。但是我不能说,不可以说……”
东旭清把这番话说得真挚而触动,丝毫不冒犯。她一步步靠近她,让沈婳伊敏锐地感知到,她靠近她的同时捧上的是自己的心。
未曾设防的真心一向柔软至极,一旦碰了似乎都要留下掌印,一旦捧住了,就连稍稍用点劲儿都是牵筋动骨的疼。
“希雅,我希望,你能碰碰真实的我。碰碰衣不着寸缕,连裹胸布都扯下的我。
其实我的胸膛一样可以很炙热,我的真心一样可以很热烈。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也不输给你那个妻君……”
“不……你不要这样……”
沈婳伊慌忙推手拒绝,就像是在诚惶诚恐地拒绝一份自己承受不住的厚礼:
“你不要把真心给我,我收不好,也留不住的。”
“你留得住,希雅。”东旭清握住她推拒的手。
“这辈子,就算是只和你有真正的欢愉,我也知足了。我认真想过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和那些喜新厌旧的男子一样,我一定会和你相伴到老。一旦说了是你,我就永不会舍下你……”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任何一个说永不会喜新厌旧、永不会丢下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信。”
沈婳伊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你贪爱的不过是我的美色。但这世上总会有女子比我更美,我也总有一天会老的。
等我老去了,你还会唤我‘希雅’吗?你只会永远追寻更新更美的希雅。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也别轻飘飘地赌上什么一辈子。”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重多长吗,就胡乱许诺上一辈子。我不相信你们,在这世上所有说爱我的人里,我只接受我妻君。”
“为什么,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你至于这样念着她?”东旭清不待她把话说完,就激动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的武功比我强是吗,还是她的钱财比我多。我是西海府的王,整个府的兵将都得听候我的差遣。
我的王府是没你们住的地方大吗,还是我给你的东西不够好?又或者是她除此之外对你用了最多的心思?”
“她到底有多用心思,你说出来,我东旭清可以做得比她更好。这个女人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我甚至比她还要强。”
“噗。”
东旭清说着正经话,但沈婳伊却仍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知道她笑得很不客气,兀自笑了一顿后,她脑中的思绪却也随着活份起来了。
东旭清把真心说得真诚露骨,她方才差点就要以心待心,把所有的实话都说出去了,说到忘记自己真实的目的,忘记了自己最深的期盼。
她人生的大事并非只有情爱而已。她想要回去的决心,也并非完全因为赤红霄。
她有那么多该做的事情、可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她不能把人生耗费在这里,耗费在这一片精致的小天地中,耗费在东旭清未知长久的甜言蜜语中。
但她在这样关键深情的时刻不受控地笑了一场,总要给东旭清一个解释。沈婳伊笑完后特地清了清嗓子,扯谎解释着:
“我并不是笑你,而是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夫君。他跟你说过一样的浑话,我一想起来就想笑。”
“有什么好笑的啊。”
她扯谎出来的理由明显没有说服东旭清,让她甚至都开始为与她素昧平生的赵万熠解释了起来:
“这不是很正经的话吗,哪儿好笑了。你夫君能说这话,肯定是因为他疼爱你啊。他很爱你吧,希雅。”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他。”
沈婳伊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若换作是赤红霄,她只要一转眼珠子,赤红霄就能猜出她是准备要扯谎了。但好在对面是东旭清,骗她总比骗赤红霄容易,因为她远没赤红霄了解自己。
沈婳伊寻思了一阵,沉重地叹下一口气道:“因为他伤害我。”
“他伤害你?”
“是啊,你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混事。”沈婳伊潦草地说了番当初她嫁人的始末,“我是被迫的,不是我愿意的。”
“我这么害怕,他也不肯好好对我,他只顾自己。”
沈婳伊抬袖揩了揩眼角,低下头可怜道:
“他享受我害怕的样子、享受我挣扎无望、逃脱不了他掌控的样子。他以我的恐惧痛苦为乐,我凭什么要原谅他。”
“这世间的男子就是这样,对女子相关的许多事,觉得自己身为夫君天经地义就够了,其余的他何曾想过。
就算他之后对我认了错,我也不原谅他。他见我一直不给他改过的机会,就对我说那样的浑话。”
“他比我妻君强又有何用,我妻君远比他用心、远比他爱我。我沈婳伊谈情说爱从不看权势和钱财,反正我自己能行商养活我自己,我只看谁对我最好。”
沈婳伊扯完了自己的理由。她这一套说辞有理有据,讲得也有鼻子有眼,成功把东旭清给说服了。
东旭清听罢后,反复呢喃着她最后的话:
“你只看谁对你最好……”
“好,希雅,我答应你。”东旭清畅快地接受了她的说辞,钻进了她设的套中。
“若是让我跟男人争,你不选择我,我肯定会气恼我究竟是哪里比不过男人。但若是跟女人争,我服气的很。我跟她没什么不一样,我能比你那个妻君做得更好。”
“你且说说,她平常具体是怎么对你好的。”
沈婳伊顺着她的话提出了自己的主意:
“你若真下定了决心,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若要比,又何须隔空较劲。
你不如让我带封书信给我妻君,让她直接到西海府来,你们当面切磋一番。这样就算有一人输了,她也输得心服口服。”
沈婳伊见东旭清面露迟疑,忙紧着说道:
“我与我妻君毕竟相爱一场,不明不白就与她断了,且不说我心里要愧疚,这也对不起她这些年来爱我的深情。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你既想要我,总该让我给她个交代吧。”
“反正西海府是你的地盘,她就算来了又能翻了天去吗?我的书信寄出去后,若是三个月内都毫无音讯,那我就死了这条心,一心和你在一起。
就当是她不在意我,是她怕惹怒权贵,因而才不来。那这种人也不值得我等……”
“希雅,你说真的?”
“我骗你作甚。何况你方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差她哪儿,一定会做得比她好吗?你难不成还怕了?”
“行,希雅,你最好说话算话。”
见东旭清终于应允,沈婳伊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总算正大光明得来了与赤红霄通信见面的机会,没想到这一切在阴差阳错下还是让她办成了。
只要能联系上赤红霄,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她知道赤红霄一定会来,只要她来了一切就有希望。
沈婳伊卸下心中隐忧,尚在缓神时,东旭清在坦白了心迹后继续乘胜追击道:
“希雅,我既说了我对你有意,那在你等她的这三个月里,我一样会对你好。你且跟我细说说她是怎样对你好的,我全都要知道。”
“你何必要知道,一切凭你心意就是。”沈婳伊愁闷地叹下口气。
“希雅,我愿意陪你等三个月。这三个月内我不碰你,但……你能不能试着给我点甜头啊……”东旭清说这话时带有几分怯怯。
“我晚上能扯下裹胸布和你一起睡吗?我可以不碰你,但我能不能抱你啊……”
她在这话中动了十足十的真情。沈婳伊才意识到,东旭清根本没打算把捧在手上的真心收回去,她始终要想塞给她。
就算她不愿收下,能伸出手试着碰碰也行。
她毕竟在她的地盘上,同她的拉扯自她遇见她时便无法停下。沈婳伊正觉头疼的时候,东旭清却浑然不觉,仍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希雅,我好想抱你,我想以我最真实的样子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