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从那边过来,没看看到什么特别的,你在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时一摇摇头:“我也刚来不久,还没四处看过。”说到这里,时一突然想起来问他:“对了,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您的同伴呢?”
“哦,是这样的,我和我师弟师妹们去涿州处理水患的事情,结果不当心被卷到了江中,我们几个人被水流分开了,我被稀里糊涂地卷到了这里。”厉寒霆语气诚恳,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惭愧,学艺不精,也不知道我师弟师妹们都如何了。”
时一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眼微垂,看着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安慰道:“你们都是名门正派的高徒,想来门派能派出你们也是相信你们有实力的,厉……道友多虑了。”
“希望如此吧。”
两人沿着幽暗的洞穴一路前进,厉寒霆耳力好些,听到了洞穴深处传来的水声。
“我听到了水声,我们往水声的方向走,说不定能找到出口。”
“好。”
果真,没过多久,两人就寻到了一条细细的水流,沿着潮湿的洞壁汇集下来,渐渐成为一条小暗河。
时一挺高兴,但是他总隐约感觉不太对劲,洞穴、暗河……这次的事情怎么那么像他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和陆弃一起经历的那么像?
只不过对比之前的那次遭遇,和厉寒霆一起走的这一路可顺利多了……难道这就是男主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唉,也不知道陆弃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像是不适应这样的沉默,厉寒霆主动挑起话题:“小道友,说实话,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跟你很亲近。”
“是吗?”时一内心呵呵冷笑:大兄弟,套近乎都不换一个新颖一点的说辞。
厉寒霆不顾他的疏离,继续道:“真的,总觉得仿佛我们两个认识了很久似的。”
时一回忆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没想起厉寒霆对自己的态度有什么特别,光记着他作死和男主作对了。
但这么一想,倒是真让他想起了一些东西。
在乍一听说“厉寒霆”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觉得熟悉的很,又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说过或者见到过。
难道他穿过来的其实是一本自己看过的小说?可是按理说,他就算是真的看过小说原著,记住的也应该是男主的名字啊,可是他真的对陆弃的名字毫无印象。
琢磨了一会儿,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到令他有些胆寒的猜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男主?
这个猜想几乎让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惊悚。
如果……如果真如他所想,厉寒霆才是真正的男主,那么在面馆里与他针锋相对的陆弃,就是反派吗?
时一回忆起两人从相识开始的点点滴滴,觉得陆弃无非是性格孤僻一点、疑心病重一点、脾气古怪一点……
他怎么可能是反派呢?时一想了半天,还是觉得陆弃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像大反派的样子,最多也就是一个小炮灰。
小炮灰只要不非得跟主角作对,他可以悄悄地保护陆弃,让他安安稳稳地直到大结局。
思及此,他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开始认认真真回忆起那本主角叫“厉寒霆”的小说。
厉寒霆、厉寒霆……
印象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本小说,时一把之前系统给他发布任务时候提到的幽暗之森和北冥之海连接到一起,越想越觉得很熟悉,隐约好像想起来,反派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这个发现更是让他松了一大口气,仿佛给陆弃找到了一块免死金牌似的。
“在想什么?”
“啊,我?”时一回过神:“就……想想之前我们是不是真的认识呗。”
厉寒霆轻轻挑眉:“那想到什么了吗?”
“好像是有点印象……”话说一半,时一突然想起来,眼前的人可是小说男主。于是他话锋一转,生硬地拍了个马屁:“可能是曾经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您这样的风姿气质,只要遇见过,大约都会有印象的。”
“只是一面之缘吗?那真是可惜,当时没有借着机会和道友好好认识一下。”
“呃……啊?”
“现在重新认识应该也不晚?”厉寒霆认真地看着他,眼里含着一点笑意:“请教小道友如何称呼?”
“我,我叫时一。”
“十一?”厉寒霆的表情略微迟疑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有趣的名字。”
“哈哈,大家都这么说。”
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厉寒霆不动声色地试探,时一小心翼翼地回敬,两人沿着水流走出好远,硬是争了个不相上下。
对比时一这边的心力交瘁,陆弃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刚跟着时一跳下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尽管他在尽量保证自己和时一不被分散开,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和时一错开了一个洞口,这一步错步步错,等掉到底的时候,陆弃早就连时一的影子都抓不到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毕竟这地方人迹罕至,即便是有兽出没,多半也是灵兽,通人性的,轻易不会伤人。他和时一走散在这种地方,至少时一短时间内不会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大危险,两人再次见面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一却始终不见踪影。陆弃越来越坐不住了,各种乱七八糟地想象充斥他的脑海,他在洞口间穿行地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开始压抑不住地焦躁。
时一这个人修为那么差,如果真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他又不在他身边,他得怎么办?
而且他的伤才刚刚好,身体又弱得不像修道中人,万一……
思绪刚进行到这,就被残忍打断。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再次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劈头盖脸地笼住了他。
陆弃熟悉这种感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前两次窒息感出现在什么情况下?
第一次是陆弃和时一刚认识不久,两人还在地宫里奔波逃命。第二次是在涿州河底的时候,他试图借助婴灵塔的力量摧毁困住两人的地牢。
如果是这样……
一瞬间,所有看似无厘头的事件都拧成了一根看不见的线,陆弃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第一次,因为严重的窒息,他晚了一步,能够将他魔族血脉剥离的神器“牵丝”被人先一步选走;第二次,他克服了那股窒息感后,近乎开了挂一般,不但解决了涿州的蛟鬼,还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北冥之海。
那么这是否可以说明,每一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决定,其实都是正确的?
虽然看起来很荒谬,但他还是隐隐觉得这就是真实的答案。况且不论怎样,他现在都是盲目地在地道中穿行,这种窒息感反而让他有一种“有了方向”似的错觉。
他强行压抑下身体的严重不适,遇到岔路口时更是不要命似的,哪条路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就选哪条。
说起来也是奇怪,从涿州那次之后,这种莫名的窒息感对他的影响似乎比以前小了很多,至少他此刻还能勉强撑住,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
也不知道这样漫长的、自残式的探索到底进行了多久,直到陆弃被这种持续不断的窒息感折磨得有点神志恍惚的时候,他扶着岩壁转过一个弯——
眼前是豁然开朗的洞天景象,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水在洞底汇成一汪幽静的小潭,抬头是陡峭光滑的、微微向内收的石壁,石壁的尽头,是一掌大小的深蓝天空。
陆弃还在四处张望着,就在这时,石洞的另一头,传来了有人说笑的声音。
“……”
“真的吗?……我还没……”
“有机会……”
人声越来越大,陆弃清楚地分辨出,其中的一个人就是时一。
那另一个人是谁?
陆弃还想侧耳细听,但此刻,整个石洞突然发生了轻微的震颤。
“怎么回事?!”
声音更近了一些,陆弃也终于听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是他的“老朋友”——厉寒霆。
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了一起?
来不及多想,更加剧烈的震动袭来,原本平静的水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潭水汹涌不止,如同被煮沸了一般。
陆弃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他忍住强烈的恶心感,在预感到危险的那一瞬间足尖轻点,霎时向后略了数丈。
与此同时,潭水轰然炸开,露出了一对山羊似的角,和一双诡异的明黄色竖瞳。
“这是……”
不等他说完,水底的生物又有了动作。它明黄色的瞳孔锁定住了陆弃,呼吸间喷出一口腥臭的水雾。陆弃只感觉周身汗毛一炸,下一秒,闪电般的黑色影子从潭中窜出,直直扑向他。
陆弃就地一滚,狼狈躲过,还不等他爬起来站稳,怪物的利爪就猛然朝他的面门抓来。
“铮——”
利剑出鞘,死死格住那只尖利又沉重的爪子,怪物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嚎叫,陆弃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推开那只爪子,然后再次闪身躲开怪物的追击。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似乎让怪物有些恼怒,它转动沉重的身体,尾巴不耐烦地甩动,每每砸到墙上都会引起一小波的震颤。
陆弃抹去额头上的汗,克制住阵阵眩晕感,死死盯着它。
羊角、人面、虎爪……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鼍围?
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运气,一天之内他居然轮番见到了两个上古异兽,只是这鼍围的脾气明显没有鲲鹏好。还不等陆弃缓过神,它虎爪不安地在地上刨了两下,再次朝陆弃扑过来。
陆弃旋身躲避,剑尖挑起,直取鼍围心脉。鼍围周身都被铠甲似的鳞片护着,与刀剑碰撞时候几乎发出了金石之音,陆弃的全力一击对它而言如同搔痒。
还真是不好对付。陆弃眉梢微挑,片刻都没有犹豫,剑锋划过手心,锃亮的剑锋霎时被鲜血染红,陆弃剑尖向下,左手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剑光骤然大盛,那光芒慢慢凝聚成了一团光雾,渐渐幻化出人形。
也就在这个时候,时一和厉寒霆两人才匆匆赶到。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时一见到陆弃那一瞬间内心确实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他险些忽略了当时的处境叫他,幸好旁边的厉寒霆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呜!”你放开!
而此刻的厉寒霆,眼中藏着某种怪异的情绪。
“是清晖……呵呵呵,果然是你……”
什么清晖,他在说什么?时一挣脱开厉寒霆的禁锢,匆匆向他作揖:“厉大哥,陆……我弟弟他……求您快去帮帮我弟弟吧,他年纪还小,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
厉寒霆怔怔地看着他,慢慢挑起唇角:
“帮,自然是要帮的。”
紧接着,他便抽出佩剑,加入了这场混战。
他是说要帮,可他又没说要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