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廻卧室里的窗帘紧闭，外面仅有的点点微光无法照进来，整个空间内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感。

这些天，少了往日的忙碌，他对自己越来越放纵，作息也变得乱七八糟。昨天晚上和言川聊天的时候忘了跟他约个具体时间，想着大学生早上起得都比较早，于是特意定了个七点的闹钟来叫醒自己。

结果闹钟没响前，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略微发酸发涩的眼睛缓缓睁开，适应了会儿黑暗，摸到枕边的手机，拿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眯着眼，“什么啊，才五点。”旋即一个侧翻身，将手机塞到了枕头边缘下，又闭上了眼睛。

回笼觉一睡睡到了天光大亮，太阳的光辉强劲地穿破窗帘的阻挡，照在陆廻惊慌的脸庞上。

“我草，十点了？！”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点进闹钟界面，根据记录，闹钟在七点钟准时响了，但是只响了不到三秒钟就被他无情地关掉了，“服了，这闹钟还不如不定，一点都没派上用场。”

第一次见面，给人留下一个迟到的印象可不好，陆廻现在又无比庆幸两人约的不是具体时间，还有补救的机会，他慌慌张张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素净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脸刷牙，整理发型，最后早饭也顾不上吃，装好东西，背上斜挎包直接奔向地下车库。

“今天是不宜出门吗，这么堵……”明明错过了早高峰，路上却堵得半天才前进四五米，他焦急地不断用右手食指敲击方向盘，“算了还是先跟言川说一声吧，让人干等也不好。”

他唤出语音助手，给言川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几乎是秒接。

“小陆哥，你到了？”站在校门口附近的公交站台等候的言川踮着脚东张西望，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兴奋，“你车牌号多少？我在——”

“堵车了。”陆廻打断他，前面的车终于动了，他看了眼地图，计划中半个小时的车程，因堵车变成了一个小时，“到你那儿估计还得一个小时，你先回宿舍吧，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言川听出了他的焦躁，按下了内心奔涌的兴奋，换了平静的口吻，说：“嗯，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不着急。”

可嘴上说着不急，实际上他已经在公交站台等了两个多小时，吹了两个多小时的寒风，原本有意敞开的外套也都裹得严严实实。

“到了联系我。”正准备挂断电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说了句，“小陆哥，要不要来我们学校吃饭？你到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我们吃了午饭再过去吧。”

坐在主驾驶位的陆廻听到他的提议，莫名其妙笑了一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学校食堂，他这么一说，还挺怀念的，而且他早饭没吃，现在肚子在疯狂呐喊，“好啊，不过你们学校饭好吃吗？不好吃我可要闹了。”

“百分百好吃，我保证。”

言川说话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很多，旁边的路人纷纷朝他看了过来，其中还有两个认识他的人——一个是穿着毛呢大衣的隔壁班的万欣，一个是和肖凡同样有八卦癖好的红豆，她们两人躲在站牌后面窃窃私语。

万欣和言川只在公共大课上见过，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超过两种表情，看到他笑，属实有点惊讶。

“我去！隔壁班的万年冰山脸居然也会笑。”她压低声音说，“他是在跟谁打电话？女朋友吗？”

红豆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嗅到了大八卦的味道。”她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万欣，“这个帮我拿下，我要好好地记录下这个八卦时刻，哼哼。”悄无声息地偷拍了一张言川的照片，然后转手点开微信，发给了备注为八卦小白灵的人。

万欣瞥了一眼，平时她也不八卦，对他们之间的那些奇怪绰号更是不了解，问了句：“你把照片发给谁了？”

红豆活脱脱一个在坏笑的老巫婆，抖擞着肩膀，咧着嘴角，“他们寝室的肖凡，嘿嘿嘿嘿，这货有这么劲爆的八卦居然不主动分享，我要从他嘴里再撬出来点别的，嘿嘿嘿嘿……”

万欣被她诡笑的模样吓得一激灵，“豆子，你笑得好瘆人啊，咱能别笑了吗？”

在电脑前刷剧的肖凡听到手机“叮”了一声，拿起来随意地看了一眼，以为红豆发的又是什么无聊的小八卦，点了进去，结果……他瞬间瞪大了眼，接连发了几条消息。

-卧槽！你居然在外边遇到了川儿。

-看背景好像咱们学校旁边的公交站台。

-他还没走？

-他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人呢？快，把一线情报传回来！

红豆得意洋洋地将聊天界面展现给万欣看，“哼哼哼，有情况无疑了！欣姐，看来咱俩今天的计划得稍稍改变一下咯。”

万欣单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她可不想被人扣上“变态跟踪狂”的帽子，连忙摆手，“我可不参与。喏，东西给你，我回去了。”

红豆拦不住万欣离开的脚步，现在只剩她自己，胆子骤然缩小，不行，必须得找个人来陪我，脑瓜子一转，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立即给肖凡发消息：未见他人，仍在等，要情报，速来与我碰面。

肖凡屁股下面冒钉子了似的，坐不住一点，当即合上电脑，穿上外套，马不停蹄地朝东门跑去。

言川本来打算继续在公交站台等，新一轮的冷风袭来，再结实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吹，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还是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一坐吧。”

旋即，他转身向周边的奶茶店走去，红豆怕把人跟丢，迅速给肖凡发了条消息，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甫一开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言川随便点了一杯打着招牌标签的果茶，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双手握着杯子，视线始终放在窗外。

红豆装模作样地进来，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奶茶，在他后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偷感十足地举起手机，按下拍照键。

以为言川没有发现，暗自舒了口气，正准备跟肖凡上报实时情况，一个人突然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一部分光。

弱小的她笼罩在此人高大身影的阴影之下，她不敢抬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液，将手机慢慢地从桌面转移到口袋，心里狂轰乱炸似的不断输出：不是吧，发现了？这就发现了？！他为什么不说话，好吓人，肖凡怎么还没到，啊，我会被告上法庭吗？会被送进监狱里吗？肖凡，你快来救救我啊。

“那个……”她捏着奶茶杯，慢慢地抬起头，内心还抱着一丝没被发现的希望，结果看到言川那张冷脸，瞬间万念俱灰，完了，彻底完了。

“这是你的吗？”言川将一个手工缝制的灰色小狗头递到她面前，“刚才滚到了我脚边。”

这是红豆第一次跟着教程学着制作的毛绒小狗，卖相虽然差了点，但很有纪念意义，她赶紧看了下包上的挂件，只剩下了一个金属环扣，忙接过，“啊，是我，是我的，什么时候掉的我都没注意……谢谢，谢谢你啊。”原来只是捡到了东西……不对，他不是一直在看窗外吗，怎么连这都……

她顺势望向玻璃窗，好嘛，屋内的情况映得一清二楚，抱着侥幸心理的她这回彻底死心了。

“那什么，我约了朋友，先走一步哈。”她唰的一下站起来，抓上奶茶就走，不给对方一丝一毫质问的机会。

言川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溜之大吉了。

“看反应，确实是在拍我了……”言川扶额，他对这个女生的脸有点印象，但记不起来是在哪见过，玻璃窗注意到她的举动，开始以为她在拍奶茶，可摄像头对准的角度明显不是，而且这偷拍姿势跟某人很像，思索片刻，他终于想起来了——他看过这人跟肖凡的合照，她就是那个跟肖凡臭味相投的知己。

言川真的佩服肖凡的八卦势力，偌大的校园，都能轻松撞见他的眼线。其实他本人是不太介意这些，但担心会给陆廻留下糟糕的印象，妥善起见，还是给肖凡发了信息：别再跟了。

刚和红豆碰头的肖凡看着冰冷冷的文字，叹了口气，说：“让你等我，这下好了吧，被发现了，你说说你，偷拍前咋就不能好好观察观察周围环境呢。”

红豆委屈：“师父，我错了……那现在我们还跟吗？”

“都出来了，”肖凡说，“没点收获就回去，也太浪费时间了。”

红豆眼睛一亮：“那就是继续跟咯？有师父在，这回我肯定不会紧张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被当成变态送进去呢。”

“……你说话可小点声吧姑奶奶。”肖凡警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光鲜的事，还大声嚷嚷，生怕自己没被送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