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无意扫过来的眼仁。维持着嘴角微扬的弧度，她的神情更加温和了。

马尔科接过酒，“蒂奇，你昨晚不是不舒服嘛，怎么跑出来了。”

蒂奇咧着嘴笑：“这不是听说萨奇带了好酒回来，我可不想错过。”

被几人调侃两句，话题自然而然地带到了莉娅身上。

两个年轻人半个身子躲在蒂奇身后，目光躲躲闪闪地不敢跟她对视，蒂奇则坦荡地对她露出笑容：“这位就是隔壁商船的船长莉娅小姐吧？果然和这群家伙说的一样，看起来就是位文雅美丽的淑女呢！”

随着他挤眉弄眼的暗示，莉娅笑意盈盈地把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嚯啦蒂奇！”“怎么这样！”

马尔科见状拿酒瓶咚咚咚敲两个年轻小伙子的头，半警告半教训：“想什么呢混账小子们，少给我打歪主意哟咿。”

“马尔科队长说什么呢，我们才没有想干什么！”

“就是就是，路过而已！”

甲板上堆满了美食美酒，才到中午，白胡子船上众多海贼已经喝得上头，有喝醉的人载歌载舞，放声唱豪迈粗粝的民间歌谣。莫比迪克号沉浸在欢乐的海洋，气氛热烈又快活。

几个荷尔蒙旺盛的年轻人忍不住地打量长相美丽的女孩子，借着酒精壮胆的小伙子跟着老好人前辈凑上前套近乎，被队长教育后不服气地狡辩，厚道的前辈笑眯眯帮忙说项。

多么自然、毫无破绽的场景。

莉娅也端着毫无破绽，温柔甜美的笑容，用无害而不设防的面貌，礼貌应对白胡子船上公认的好脾气伙伴。

她作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笑道：“谢谢，您可真会夸人。”

令她印象深刻的反派角色里，如果曾经萨卡斯基能排在她最讨厌角色榜单第二位，那么第一位毫无疑问，就是口蜜腹剑，阴险毒辣的黑胡子了。

时至今日，她能记得的剧情和人物都所剩无几，黑胡子仍然能够浓墨重彩的在这点微弱的印象里占据一席之地，可见当初给年纪还小的她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蒂奇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哪里哪里，我最不会说话啦！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像莉娅小姐这么美丽的人了！”

眼见两人似乎相谈甚欢，跟过来的年轻海贼不乐意了，端着酒杯挤过来：“蒂奇前辈太狡猾了吧！一个人和莉娅小姐聊得这么火热！”

“就是，光说话有什么意思，莉娅小姐喝酒吗？”

瞧着被硬塞进手里的大杯啤酒，莉娅面露为难。蒂奇再次展现了他老好人的个性：“你们别闹了，莉娅小姐看起来不会喝酒，不要为难年轻女士啦。”

马尔科直接下驱逐令：“你们几个，要玩闹都滚回去，不许欺负小姑娘！”

大队长开口，年轻海贼们依依不舍地跑开了。马尔科接过她手里的酒：“这群家伙还有的闹腾呢，你可以去莫妮卡那边，顺便检查检查身体。”

蒂奇懊恼地拍脑门：“莉娅小姐不舒服吗？但是护士团那边刚刚也送了酒过去，莫妮卡估计也在喝酒了吧？”

莉娅摆手：“没关系，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眼见费舍尔也从那谬尔那边过来，看表情应该挺顺利，她也不太想继续留在莫比迪克号上。海贼们个顶个嗓门大，闹得她头疼。

蒂奇突然扬手招呼：“萨奇！厨房有热牛奶吗？”

厨房学徒制服的棕发少年应声而出，手里端着一大盆海鲜炒饭，清亮的嗓音明快地穿越半个甲板飞过来：“牛奶？你认真的吗？宴会才刚开始，天还没黑，这里也没有你的温暖小床啊蒂奇前辈！”

海贼们的哄笑声顿时响彻云霄，蒂奇露出无奈又包容的笑容。在欢乐的空气中，少年放下餐盘，边往这边挤边大声嚷嚷：“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你们不要跟着嘲笑他啊混蛋家伙们！我会给酒下泻药哦！”

蒂奇笑着对莉娅解释：“这是刚上船没多久的孩子，叫萨奇。他性格其实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莉娅看着靠近的少年，几乎以为看见了第一次在北海见到的德雷克。同样高高的个子，棕色系的头发，只是更少年气，也更快活，像一株生机勃勃，尽情享受阳光雨雪的野生树苗。

萨奇一眼注意到莉娅：“哦哦，这不是那些家伙说的貌美的船长小姐嘛。所以牛奶是给你喝的？”

蒂奇用力拍他的背：“别这么没礼貌，萨奇。这是老爹的客人，莉娅小姐。她有些身体不适，我想如果喝点热的东西会好一些。”

萨奇直率地说：“早说嘛。没问题，乔兹他们队带了不少新鲜食材回来，牛奶有好几桶呢！”

蒂奇：“那就麻烦你…算了，我陪你去吧，顺便帮忙带几个菜出来，你今天一定很忙。”

萨奇：“那可就太感谢啦！”

莉娅都没能在这融洽自然的交谈里插上一句话。

她微笑着目送两人勾肩搭背的走远，轻轻呼出一口气。

马尔科问：“怎么了？那小子心直口快，不过是个好孩子，对吧。”

莉娅转回目光，笑道：“是啊。我只是觉得，你们船上的氛围真好，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马尔科把手里多余的酒塞到路过的海贼手里，语气不无自豪：“那是当然的，上了船的伙伴就是一家人，老爹和大家都很珍视自己的家人哟咿。”

莉娅神情温柔：“珍惜伙伴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有人胆敢对我重视的家人出手，我一定会不计手段地让他付出百倍代价。”

马尔科：“嘛，你好像用可爱的表情说了很吓人的话哟咿…不过说得很不错。”

莉娅不知道蒂奇现在找过来有什么目的，作为马林梵多十年以来公认的微笑女孩，她很轻易能从一个人的笑容里看出很多信息。第一眼看见蒂奇，她就觉得笑容像是这个人脸上逼真的面具，焊得牢固。无论他笑得多么甜蜜，都难免令人忌惮。

当马尔科喊出他的名字，一丝寒气便窜上她的心头。

离顶上战争还有十来年，蒂奇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将触手伸进白胡子海贼团，如此完美地隐藏起来，等待基础牢固，伺机而动。

无关智力或实力，可怕的是这份心性——他的笑容，他的宽容脾气，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或许他自己也想不到，若干年后，他会为了一颗恶魔果实，亲手杀死同吃同睡并肩作战的亲密伙伴。漫长的渴望和等待也许会扭曲一个人的心，但狠毒的本性不会轻易改变。

费舍尔跟马尔科点头致意，问莉娅：“要回去吗？”

他心里还惦记着要谈上岛的事。

莉娅摇头笑着调侃：“等我喝杯热牛奶吧，可是小帅哥的一点心意呢。”

她问马尔科：“蒂奇先生的谈吐感觉受过正统的教育，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呢。”

马尔科就倚在舱壁上喝酒，看来不打算跑回去凑热闹了。

“海贼能受什么教育。不过这家伙确实不太像海贼，脾气好就算了，还爱读书。”

莉娅心想那可真是棘手，心性坚韧还爱学习，别说海贼了，就是海军也没几个是爱读书的。哪怕是萨卡斯基，她从没见过他看除了公务文件以外的文字。

那谬尔喝大了跑过来拖费舍尔：“来！一起喝酒啊费舍尔大哥！”

酒后吐真言，那谬尔心里管费舍尔当大哥，着实是很敬重，也很有意亲近。

费舍尔看了莉娅一眼，左右为难。

他既惦记着跟莉娅谈话，又觉得那谬尔答应他关照人鱼小姑娘，拒绝人家不太好。

这副情形被别人看在眼里，就是费舍尔·泰格做事以她为主导，难免叫人多想。

莉娅瞥见蒂奇和萨奇一前一后过来，不动声色地抬手拍拍费舍尔健壮的上臂，温声道：“费舍尔先生想去就去吧，莉娅没关系，这里还有马尔科先生呢。走之前我会叫你的。”

她不打算让费舍尔和蒂奇多有接触，这红鲷鱼鱼人目前疑似有严重的抑郁症+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是少看脏东西比较好。

萨奇说的没错，牛奶新鲜醇香，一杯喝完，莉娅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她船上的鲜奶已经告罄。格尔戈他们几个没到二十岁的都是每天一杯，鱼人小朋友来了也一样，预留的储量就不够喝了。

回味了一下口齿间的香甜，抬头看见萨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莉娅疑惑地眨眨眼。

萨奇盯着浅红唇瓣上一圈奶胡子，对上貌美小船长明媚的蓝眼睛，关切地问：“还喝吗？还有很多。”

莉娅揉揉肚子，遗憾地摇头：“我已经饱了。”

萨奇拿走空杯子：“我去给你装一壶，你可以路上喝。”

莉娅：“呃，谢谢你？”

马尔科皱着眉头：“连萨奇都…看来下次靠岸得找个好港口。”

有不少漂亮女人的那种。

莉娅听懂了，但她保持住了纯洁的微笑。

情·色产业和人口买卖也干系甚大，但这个产业市场需求体量过于庞大，哪怕上辈子，她的国家算是世界上对黄赌毒抓得最严的国家之一，可也难以堵死这几条道。

毒可以下狠手下死手禁，赌也能暴力拆除，狠狠罚，可黄…不能说扫黄力度不够，民警执法跟拍电影似的，飞檐走壁，犄角旮旯，斗智斗勇，然而这个产业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拿下半身思考的人太多，又没有物理阉割这种刑罚，谁也没法阻止雄性发情呐。

唉，所以说男人好能生事。

所以唯独这个产业，她毫无头绪。它几乎没有铲除的可能。

可游廊酒吧是女孩贩卖的重灾区，虽然现在没能力，但她迟早要去捅这个马蜂窝。

话说回来，她不觉得萨奇是因为马尔科说的原因给她装牛奶。

她还是第一次受到年龄比她小的人的照顾呢，感觉挺新奇。以及，萨奇真是个好孩子。

莉娅表现得不打算久留，马尔科索性一直陪同在她身边，时不时去转一圈，处理喝大了闹事打架的海贼，阻止白胡子喝太多酒，还关注了一次巡防队。其他时间主要是坐在莉娅旁边，眼睛盯着自家船长。

莉娅对此莫名感到同病相怜。

她以前在海军学院，在档案科，现在在岛上，在船上，好像都跟马尔科一样这么操心。

边耐心跟蒂奇周旋，莉娅抽个空在心里一番感慨，脸上笑着回复：“建筑吗？我很感兴趣，但是没什么时间研究。只有空闲的时候会画点图玩玩啦。”

破案了，这厮绝对看了那谬尔偷走的匣子里的图纸。这批稿纸里有岛屿居住区的建设图，也有工厂的改造扩建图。

虽然只是草稿，离落实还有很久，上面的笔记也是她用新世界通用文字和写重要数据用汉字的混写。并且也不知道他看了多少，又看懂了多少，但这批数据已经作废，在发现匣子被偷走的瞬间，她就决定了绝不会再用这批图稿。

表面上看，莉娅和蒂奇相谈甚欢，天南海北诗歌传记，什么都能聊一些。但只有莉娅不动声色地探清楚，说新世界局势，四海民俗，蒂奇有些见地，不过可能因为要在马尔科面前藏拙，并不愿意多说，总是岔开话题，或避而不谈；

探讨名胜古迹，历史文物，甚至奥哈拉，他似乎知之甚多，且难掩兴趣；

再有就是关于恶魔果实，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还像莉娅打听是否见过属性奇特的果实。

蒂奇这么解释：“我对恶魔果实倒没什么渴望，但这种自然改造人体能力的神奇造物，很难不让人惊奇呀！”

莉娅的手指捏着裙摆摩挲：“是啊，恶魔果实…有人说它是恶魔的造物，它的存在也给了许多普通人无限可能。”

“有人用它攀登梦想，有人利用它满足欲望。但更多人将两者混淆，以此为借口掠夺，背叛，杀戮，堕落。”

她抬起眼睛对蒂奇轻笑：“如果把人类的理想分类，就会清楚地明白，为之奋斗坚守信念的叫梦想，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只是欲望，黑白分明。而谁会把天上的皎洁明月和水沟的腐烂垃圾弄混呢？对吧？”

蒂奇和善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下。

莉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把手挡在额头上：“太阳有些刺眼呢。”

马尔科又给她递了一杯牛奶：“冬天的阳光晒一晒多舒服，你直视太阳做什么。这是萨奇拿来的，另外那壶送到你船上了。”

莉娅把温温的牛奶捧在手里，笑眯眯的夸赞：“他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