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夜暴雨敲窗时,瞿燕蜷在阁楼床上数秒针走动。温婉兮给的退烧药板在台灯下泛着银光,铝箔边缘被她抠出细小的月牙痕。她吞下两粒药片时,舌尖尝到药片糖衣溶解后的苦涩味。
考场空调出风口正对瞿燕的后颈,她攥着涂卡笔在作文格上写下《最熟悉的陌生人》。钢笔尖悬在"白球鞋"三个字上方颤抖,墨水洇开成蓝黑色泪斑。监考老师经过时,她突然用圆珠笔划掉大段大段关于雨天水坑白球鞋的描写,笔尖划过答题纸的撕拉声惊飞了窗外的灰雀。
"请考生注意时间。"
瞿燕在作文结尾补上虚构的晨跑老爷爷,笔尖划破纸页时,右腹突然窜过熟悉的绞痛——是跟前世初三校庆那天一模一样的生理痛。她咬着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受力分析图,铅笔痕叠着李子言教她时的辅助线。
最后一门数学收卷时,瞿燕望着走廊尽头晃过的蓝白校服,把手心里攥成团的橡皮塞进裤袋。软软的橡皮在此刻硬的像石头一样硌得瞿燕大腿发疼,像要烙进血肉里才能记住这份痛感。
放榜日蝉鸣炸耳,瞿燕站在红榜前第一名才找到自己,物理是不出人意料的满分。这一次,瞿燕的志愿填到了北辰,是重点中的重点。
省重点幸禾中学的烫金标题下,李子言的名字嵌在第三名的位置,数学满分标着星号。她转身时撞见少年捏着白衬衫衣角书跑来,薄荷味洗衣粉混着汗气扑面而来。
"瞿..."
"借过。"她抱紧书包钻进人群,帆布鞋踩过红榜投下的影子。身后传来纸张撕裂的轻响,红榜被李子言不小心撕裂,他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就这样定在了铁架栏前。
公交车上汽油味混着空调冷风,瞿燕把额头抵在车窗看着穿着幸禾校服一群学生掠过。前座女生校牌绳上拴着学校专属挂件,和前世瞿燕书包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瞿燕在吗?"
李子言抱着《高中函数进阶》杵在北辰宿舍楼下时,瞿燕正往行李箱塞着军训服。对宿舍的室友交代道:"问就说去图书馆借书了,以后别来啦。"
少年把书塞给宿管阿姨,扉页上"升学礼物"的钢笔字被阿姨手里的老干妈瓶子压糊。
高中开学典礼那天下雨,瞿燕隔着公交窗看见李子言撑着黑伞穿过斑马线。
少年肩头校徽绣着金线,雨珠顺着伞骨滚落成前世他睫毛上挂过的泪痕。她突然掏出单词本狂背abandon,直到车窗起雾盖住那个背影。
第三次月考后的周末瞿燕留校,却在在食堂撞见李子言又混进北辰食堂,一边端着糖醋排骨找一边座位。
准备找个位置坐下来等瞿燕时。
瞿燕突然把餐盘里的排骨全扒进男同桌碗里低声说:"最近过敏。"
少年僵在过道中央,餐盘边缘滴落的酱汁在瓷砖上积成小水洼。他在北辰的朋友拽走他时,幸禾校服在后背晕开的油渍像块洗不净的旧伤。
寒假前夜,瞿燕缩在宿舍被窝里一个人听幸禾的元旦晚会直播。电流杂音里传来李子言主持报幕的嗓音,比前世在幸禾广播站的声线还要清亮半分。她突然拔掉耳机线,把《临床医学基础》拍在枕头上背解剖图。
"瞿燕,楼下有人找!"
李子言抱着武大樱花明信片又一次来找瞿燕时,瞿燕正在用阳台上种的的凤仙花给丛月染指甲。
室友蹬着拖鞋扒在阳台喊:"她说这辈子最讨厌数学好的人,快滚吧!"
少年把明信片埋进雪人脑袋里,冻红的手指摸着在武大明星片上雪花消融过后留下的晕染水痕。
六月蝉鸣在梧桐树上响起时,瞿燕攥着书包带子经过幸禾门前李子言的竞赛光荣榜。少年照片下的获奖履历叠成厚厚金边,最新全国奥赛金奖的日期,是前世他在十字路口推开她和温婉兮的日子。
李子言被成功保送进提前入华清大学少年班,主攻金融。
公交驶过跨江大桥时,瞿燕翻开单词本。夹页里武大明信片早已晒褪了色,樱花残影里藏着极小的"对不起",墨迹被泪痕泡成蓝灰色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