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拎着一个大号的编织袋，又给了小哑一个小号的编织袋。

遇见垃圾桶就翻翻，看见瓶子就捡起来，小哑不用教，站在六子旁边他就看的明白。

本来嘛，两个人一人一条街这么捡是效率最高的，可是六子深谙这里面的门道，这街面上不止他一个人知道遍地是宝，小哑这么瘦小，还跟别人抢生意，那不就等着挨欺负嘛，所以六子得把小哑带在身边。

这天经历了早晨的分别，又一起找了房子，折腾这么一圈，两个人从下午才开始工作，一直到天黑，才去废品站把这半天的战利品卖掉，小哑捡了几块钱，六子袋子里的废品卖了十几块。

小哑的小黑手接过卖废品的钱，一点都没迟疑，转手就交给了六子。

看着小哑递过来的钱，六子心里有点美，一来这小子不忘这么就以来给他打食吃的情谊，二来他有点感受到了雷哥，每天都有人给上供交钱的滋味。

“钱我就收着，你需要的时候跟我说。”六子没客气，把钱踹进了兜里。

六子有拿出几个钢蹦儿，跟废品站的老板讨了点收来的生活用品，比如瘸腿的凳子、不成套的餐具啦，还有一床明明就看起来很高级的被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这么扔掉了。

两个人满载而归。

回到两个人的小窝，小哑乖乖的铺着床，六子站在地中间，说着这屋子里还缺的桌子和柜子，和他商量着，最近如果在废品站看到这些家具，都可以买回来。

就这样，两个孩子的小日子，就这样过了起来。

“哥，咱把这个买回去吧。”

又是收获颇丰的一天，每天小哑卖废品的钱，拿到手第一时间就是交给六子，这天交完钱，他指着旁边的脸盆还有烧水壶想买回家。

六子拿起来掂量掂量又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就问了废品站老板这些东西的价钱，那老板又递过来一个保温暖壶，说加一块儿五块钱。

他直接递过去五块钱，就算成交了。

小哑开开心心的包着盆和烧水壶，六子拎着暖壶，俩人一起往家走，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回到家，六子拿出今天的收入，把赚来的钱都理好。

带着这个跟屁虫一起生活，虽然要租房子付房租，可是小哑也是一个劳动力，虽然创造的价值比不上六子，但是明显带着小哑一起捡破烂，六子收入增加的更多了，眼看就有大几百块了。

看着钱多六子心里挺美的，他拿出一块钱递给小哑，“以后每天都给你一块钱，你当零花钱。”

小哑有点意外，但是没说什么，接过来就找了一个之前捡的，带铁盖的玻璃瓶，把这一块钱装了进去。装进去以后还挺谨慎，把自己这个小存钱罐放到了床下的角落。

有时候六子很喜欢盯着小哑看，这么多年的漂泊，让他时长忘了自己还是十三四岁的小孩，看着小哑好像就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每天出了门就是两脚走路，一天都不怎么停歇，六子回到家就想躺下睡觉。

小哑的精神头反而比他足，藏好自己的零花钱，他拿起新买的水盆和水壶就去院子里的自来水下面冲洗干净，还烧了一壶水。

六子倚着床头，看着这个小东西忙里忙外的，过一会水开了，他接了半盆凉水又兑了点热水端到了六子的脚下。

“哥，咱俩泡泡脚。”

“呦呵，没看出来呀，你还挺讲究呢。”

在六子眼里，只有电视里的讲究人，才每天都用热水泡脚，像他们这些人，连澡都不知道多久洗一次。

“娘爱干净，每天都会用热水泡脚。”两个人并坐着，把两双脚挤在盆里，小哑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哑还是不怎么爱说话，有时候六子喜欢逗逗他，看到小哑淡淡的样子，六子知道他是想娘了，就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

热水泡过的脚特别解乏，天气已经不冷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哑还是日然而然的往六子的怀里靠。六子也乐得用胳膊搭着小哑，本来就是俩孩子，却像大人一样讨生活。

领着小哑过日子这段时间，是六子过的最舒坦的日子。每天自由自在的，还有不少进账，不用考虑雷哥的脸色，自己弄来的钱自己存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

他俩这钱只进不出，每天到小吃城蹭剩饭，除了偶尔在废品站买回来点家当，剩下的钱都攒着了，六子鞋垫下面足足有十张百元大钞，还有不少零钱。

周一的商业街是最安静的，人不太多，自然俩人的收获平平，去废品站卖了废品，六子照例带着小哑去蹭饭。

六子发现，小哑每次走进商场之前，都会找反光的地方理一理头发，那不知多久没理过的头发乱飞着，但是他还是执拗的想把头发按平。

生活里粗枝大叶的六子和小哑很不一样，即便现在日子过的这么简陋，他也把家里那点家当弄的整整齐齐的，俩人也有了几件废品站买来的旧衣服，晚上睡觉前，他总是拿着盆洗洗这个洗洗那个，最后接上一盆热水俩人一起烫烫脚。

“下午哥带你洗澡去啊。”两个人吃饱了，走在午后的商业街上。

“去哪洗呀？”难得在小哑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

“就在咱住的街对面，不有个浴池嘛，咱就去那。”

“嗯“小哑开心的点点头。

六子先领着小哑去超市买了两条毛巾，一瓶特价的洗发水，还有两条搓澡巾。

要不是周一下午浴池没什么人，老板根本不想让这两个脏兮兮的孩子进去。

六子大剌剌的往里走，小哑有点说不出的害臊。

浴室里空荡荡的，花洒喷出热腾腾的水。

这俩泥猴都记不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洗澡了，站在花洒下面，脚下就流着黑汤，那头发抹了好几遍洗发水才出泡沫。

小哑不太抬头，只是拿着搓澡巾仔仔细细的搓洗着自己的皮肤。之前他瘦的就像一副小骨架，现在虽然没胖多少，但是肚子有点圆鼓鼓的了。

六子搓了个差不多，就把小哑拉过来给他搓背。

小哑背对着六子，小脸涨的通红，他不记得娘给他洗过澡，爹就更别提了。多数的时候都是和一群孩子在村边的小河里，一边玩着水一边把澡洗了。

六子的手劲有点大，两下就把小哑的皮肤搓的通红。

“我才发现，你还是细皮嫩肉的呢，才用了六成力，皮肤就红了。“

“哥，没事，我能耐得住疼，你用点劲，能搓的干净。”

“你要是愿意洗澡，以后每周一逛街的人少，咱俩就留出半天时间来洗澡。”

“行。”小哑回过头，看着六子脸上美滋滋的。

“哥，你转过身去，我也给你搓搓背。”

小哑一手扶着六子的肩膀，另一只小手套着手套，仔仔细细的帮他搓背。

六子的皮肤挺黑的，看起来个子窜的高高的，可终究还是少年的身体，后背还是单薄的，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就是这样一个单薄的背脊，也给小哑撑起了一片天。

这个澡两个人彻底的洗了个痛快，足足洗了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老板都没有好脸色，就花了一张门票钱，浪费了那么多的热水。

穿衣服的时候，小哑不去看六子，虽然两个人都是男孩，可是年龄不一样，六子的身体和他有了不同，六子的唇边有了一圈黑黑的小胡子。

洗过澡的两个人神清气爽，乱七八糟的头发也第一次乖乖的趴在了脑袋上。

六子看出来小哑洗过澡自信了很多，走进人群里不再那么躲闪。

“咱不回家。”路过回家的巷口，小哑就要往里走。

“去哪？”小哑不明所以。

“人民公园后门那边，有剃头的摊子，咱俩去把头剃了。”

六子说完这话，小哑看着橱窗里反光的自己，长长的头发都盖住了眼睛。

人民公园后面的树荫下，有一排剃头师傅，这是城市里能找到剪头发最便宜的地方了，只有一把简易的椅子，围上一张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垫布，师傅拿起推子就开始推头发。

那电推子接触头皮的时候，让人身体都麻酥酥的。

两个人密密实实的头发剪了一地，换来的是两颗刺猬一样的贴着头皮的圆寸。

到了家，小哑就忙着拿出洗干净的衣服，让两个人换上，刚才的衣服里掉了不少头发茬。

这时，彼此才有机会仔细的打量对方。

小哑除去脸颊皴住的皮肤以外，整个人都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大大的眼睛秀气的脸，整个头圆的就像是模子刻出来的似的，是个瘦瘦的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六子长的有点尴尬，说他是个小男孩吧，身上一股子成年男孩才有的雄性感，说他是个男人吧，他还透着小男孩的青涩，他的皮肤有点糙，五官成熟了一半，谈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但是小哑却喜欢盯着看，他喜欢两个人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样子。

小哑每天仍旧是话不太多，但是六子很懂他。六子知道小哑心思很细腻，心气儿也挺高的，和雷哥手下那些孩子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