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暖黄的光圈便温柔地笼住七师的战士们,抚摸他们的头顶。随后,将士们也都纷纷将自己手里的灯盏点亮,放在清过雪的地上。
不知歌声先从哪个角落传出来。不消片刻,歌声便此起彼伏、绵延不绝。再过一会,俨然成了大合唱。陆天眠吹着羌笛、众人唱着胡歌,似乎这一阵阵风把他们带回了塔城,空气中都是凌冽的沙雪味。
一曲罢。陆行阙拿过儿子手中的长笛,“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陆天眠低头一笑,道“娘留给我的,我怎么可能落下。”
陆行阙把笛子放回儿子手心,“好好收着。”
“嗯。”
…………
高温使凌寒神志不清。但他听到门外众人打闹的声音,还是强撑着起身,摸着柱子来到门口。
他扒着门框往外看,灯光晕染开战士们欢笑的脸,使本就混沌的凌寒看不真切,恍如梦一般。他向前方伸出手,可惜无人接应他。
“……是你吗?”不知不觉,泪水已经糊了凌寒满脸,他却没有擦的意思,“你们回来接我了?怎么叫我等这么久……”
没有人听见。
在前头与战士们聊天的陆行阙却不知为何,忽然噤声,向后看去。
一位战士好奇道:“怎么了?”
陆行阙皱着眉,绕过前厅和根根廊柱,见凌寒倚着门槛坐在地上,他眉头皱起更甚,“地上凉。”他把凌寒扶起了,继续问道:“怎么出来了?是饿了吗?”
凌寒终于意识到这是在陆行阙的将军府。实非他想。
梦醒了。
“我们在前面点灯呢,”陆行阙轻声说:“孩子,是不是想家了?”
陆天眠紧随其后也到了。他径直将凌寒扶回房间,说:“对不起啊,把你一个人丢在房里。”
他又对着陆行阙说:“爹,你回去吧。我看着他就好了。”
“你去吧,”陆行阙说:“我陪他。”
陆天眠想了想,的确是父亲陪着比他陪着靠谱,“……好吧。”
陆天眠捏了捏凌寒的手,在他耳边道:“我先走了。”凌寒也回捏了陆天眠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天眠走之后,房间又静下来,凌寒仍然没什么睡意。
陆行阙问道:“你说你是维扬人呀?”
“嗯。”
“我们江南人在廿五会做什么呢……”太久没回去了,陆行阙的记忆已十分模糊,他回忆了许久也没想起来。
凌寒提醒道:“举火照田蚕。”
“哦……照田蚕啊。那首诗怎么唱来着?”陆行阙对那首诗倒还有点印象,他轻声唱道:
“——乡村腊月二十五,长竿燃炬照南亩。近似云开森列星,远如风起飘流萤……”
乡村腊月二十五,长竿燃炬照南亩。
近似云开森列星,远如风起飘流萤。
今春雨雹茧丝少,秋日雷鸣稻堆小。
侬家今夜火最明,的知新岁田蚕好。
夜阑风焰西复东,此占最吉余难同。
不惟桑贼谷芃芃,仍更苎麻无节菜无虫。
“将军,”凌寒比划道:“我在维扬还租了一块田呢。”
“真的吗?亩产如何?”
“还可以……”
凌寒渐渐睡过去了。陆行阙的歌谣牵着他,隐入稻禾香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