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哪？”我忍不住问小丑。

天空完全黑暗下来，游乐园和小丑说过的一样，旋转木马开始转动，彩灯一盏一盏亮起，高处的广播喇叭放着清脆而欢快的音乐。

无人的荒凉，十分诡异。

“难道你不应该先问我，刚才去干什么吗？”小丑轻柔地拉着我的手，带我朝摩天轮走去。

巨大而圆形的摩天轮铁架在空中慢慢旋转，悬臂上的LED灯伴随节奏亮动着。

红色转蓝色又转渐变，忽闪忽闪像星星一样。然后又从第一颗Led灯迅速朝着末尾熄灭，全部陷入黑暗后，又瞬间亮起。

周而复始运动着，仿佛仍旧在进行它之前辉煌而仁慈的表演。

“你刚刚去干什么了呢？”我好奇问他。我的确想知道他干了什么。

“这段时间小蝙蝠的模仿者太嚣张了～我觉得最好收拾一下，以免城市因那些自大的家伙们乌烟瘴气。”小丑的脸在明亮起来的游乐园中显得无比和谐，仿佛他天生属于这里。

“影响到其他人了吗？”

“ 当然 ，自以为是的做了很多事～技巧又太拙劣。拙劣得让人恶心。”小丑很嫌弃模仿者，讨论到模仿者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显连装都不想装，一种直接性的厌恶。

“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靠模仿另一种人能获得勇气活下去～”

“所以你就去找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模仿了。”我点点头。看来小丑很喜欢打击盗版。具有强烈的版权意识。

“差不多是这样吧～我之前没有接触过，所以当亲眼看到的时候，简直笑坏了。”他挑了挑眉，微微歪头，有些傲慢地看着我，“虽然我能理解，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追星族天生的狂热者～不管怎么说，但凡跟小蝙蝠本人接触过，都会觉得那种存在是个笑话～我估计小蝙蝠本人来了都会忍不住笑场的～就跟你的…”

小丑看向我的脚。

我立马僵硬起来，十分不自在。袜子真的越来越脏了。我有些拘束地眨眼睛 ，想把脚趾蜷缩起来。但是如果在这种被看的时刻蜷缩那更尴尬了。

无法蜷缩脚让我痛苦。

“我差点忘记你把鞋扔了，总之就像你的ADIDOS一样。”小丑笑得明媚而嘲讽。

真是个天生的挖苦者。

我有些窘迫 。

“明白了。”我犹犹豫豫看向他，“其实我还挺喜欢那双鞋子的。很舒服。担心还有炸弹所以才把它扔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想买双鞋。”

“哦～别担心，我会给你买双新鞋的，小甜心。”小丑笑得很开心，“你还是第一个问我借钱的人～说实话，就算我借给你，你也没有能力还吧？”

我又不是二等残废，谁说没能力还的。少瞧不起人了！如果我去刷盘子的话多的是人要。

我：“可以做一点兼职。”

一说完，小丑的眼神就在我身上来回打量。

“你确定吗？凭借这副小身板？是你小小的手呢？还是你细细的小腿呢？”

“是的。我会努力挣钱的。”眼神表现坚定了些。

“放弃吧，小甜心。作为我的手下，你的时间24小时由我支配。除非我允许否则你是不能离开我单独去做兼职的～再说，你根本不了解这里。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小丑盯着我的脸，目光微微眯了起来，“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搞得好像我跟你待在一起就是舒适区似的。

我默默看着他，只好无奈点了点头。

“这才乖。”小丑笑起来，揉了揉我的头。

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摩天轮，我发现摩天轮下面有两道下跪的人影。他们的嘴都被胶带封住了，因此发不了声。只是见到我们走近的时候，男人的表情变得狰狞，但因为身体被绳子捆住无法逃跑，瞳孔恐慌缩小，好像黑夜横越马路被疾驰而来的车灯吓住的野生动物。

我的心先是一颤，然后我立马意识到了这就是小丑说的模仿者。

不愧是模仿者，虽然我没见过小蝙蝠，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那身搭配完全是小蝙蝠的元素！

一身漆黑的颜色，唯一露出来的只有尖耳朵面具下的半张脸。

一个龅牙。

另一个鼻毛在风中飘动。

…好吧。我觉得按小丑的审美程度，真正的小蝙蝠应该既没有龅牙也会定期修剪鼻毛。

两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外加黑色大披风（看来真正的小蝙蝠跟小红帽一样是忠实的紧身衣爱好者）…

一个过分瘦弱，紧身衣穿在身上跟真空压缩包似的，另一个则是过度臃肿，原本应该贴合肌肉的紧身衣撑的大大的，宛若瑜伽球…

我想起小红帽的大块肌肉。

怪不得小丑说看了会让人发笑。

我皱起了眉头，不敢提问。

否则绝对得罪这两名模仿者。

显然注意到我的犹豫，小丑松开了我的手走向了那两个人，像是要为我介绍，站在他们身后，小丑的靠近让他们的面目更加惊恐了。

也不知道小丑到底是怎么抓住的。虽然这两个男人一个过胖一个过瘦，但显然小丑的身形也是属于瘦长鬼影…

竟然绑了回来。给我一种杰瑞拖回了两只汤姆猫的错觉。

“本来是想丢在那里的～正好又有讨厌的小鬼过来搅局，唉～小蝙蝠的小零件太多了～阴魂不散～如果带走的话，我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于是我想了想干脆把人带回来。”

小丑俯下身体，就像介绍自己的小孩一般，手搭在两个人的外侧肩膀上，两人反应都很激烈，即便胶带封住了嘴巴，双手反绑背后，双腿也被无情捆住，但跪在那里的他们仍旧拼命想挣脱小丑的手，好像小丑的身上有一种致死病毒。

“唔唔唔唔！！”闷闷的低吼从胶带下发出。

我的表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与他们面对面，两双眼睛愤怒瞪着我，即便充满了惊恐，睁大的眼睛也在我身上落下刀一般深深的厌恶 。

“安静！”小手扼住两人喉咙。危险地低下头，脑袋夹在两人中间，“你们也想做个乖孩子吧？”

可是话音刚落，小丑往后退，手紧抓他们的头发，两个脑袋用力相撞。

“砰——”

只被薄薄的头皮包裹着的头骨发出坚硬的响声。

我的太阳穴也跟着疼起来。

男人痛苦安静下来，眼神中透露恐惧，不再挣扎。

小丑满意点头，因他人的疼痛而喜悦。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小甜心。”

我隐隐觉得这是一个我不会喜欢的游戏。像小丑那么变态的人，我的睫毛下意识地抬起来，上方巨大的摩天轮落入瞳孔中，绝对全是馊主意。

“我运气很差的。”我对他苦笑。“要不还是别玩了。”

“不行哦～”

“…好吧。”

我装作不是很在意地问：“是哪种游戏啊？不会是让我跟他们比赛谁先爬上摩天轮吧？”

“当然不是那种游戏。那种太危险了，不适合像你一样的小女孩。我们要玩的是一个猜谜游戏～”

“猜谜游戏…？”我下意识看向男人，他们似乎提前了解了游戏的规则，眼睛有些痛苦地闭起来。

“虽然这里有两个人，但实际上真正的模仿者只有一个～”小丑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支在小鼻毛头上，把小鼻毛当做一个倚靠点，咧嘴笑，“另外一个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不过为了更好进行游戏，我也给他换上了标准的小蝙蝠穿搭～”

“猜猜看吧小甜心～只要你猜对了，我就放了他们。”

你妈的。

小鼻毛和小龅牙同时看向了我。眼神既激动又绝望，一闪而过的不想被我拯救但又不得不求我拯救的挣扎隐没在了瞳孔中。

50%的生存机会。

我避开他们关注的视线。

“如果猜错了呢？”我小心翼翼问小丑。

“哦～那他们就得玩你刚刚说的谁先到达摩天轮顶点的游戏啦～～～”

我，日，你，大，爷。

我牙关紧咬 。

那我不成间接杀人犯了！

“我不玩。”我鼓起勇气，心底为数不多的正义感与善良在此刻爆发了。

妈的我本来就活的提心吊胆，万一不小心选错了以后还得背负两条人命。

这种游戏我玩不来！

我后退了几步，在小鼻毛小龅牙惊讶的视线中，下定决心转身朝鬼屋走去。

响亮的枪声。

一道从身体里撕裂出来，痛苦绝望的呜咽。

我屏住呼吸，僵硬回头。

小鼻毛颤抖不止，上半身因为疼痛伏低在腿上。膝盖下方是一滩鲜红的血。

广播喇叭响起卡卡的刺耳噪音，原本流畅欢快的音乐现在变得扭曲尖锐。

“真的不玩吗？现在好无聊的～”枪口还在冒烟，小丑缓缓地放下枪，食指有些不耐烦地摩擦扳机，满带恶意笑容 。

别逼我。

求你了。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下意识低垂视线，结果正好对上小龅牙。

小龅牙脸色惨白，泪水从大张的双眼淌下。绝望而崩溃。

“…我玩。”最终我筋疲力尽点头。

我在小龅牙感激又痛苦的眼神中，慢慢走进。

“可我根本不认识小蝙蝠。”我的声音迷茫而不自信。

我想起了一些，此时冒出的记忆。

考试的时候我总会选错。

做选择题，在快速而准确的删掉一半的错误后，永远在剩下的两个选项中犹豫不决。

我觉得每一个答案都是正确的但每一个答案又是错误的。

因此无法得出正确判断。

但那种时候，不会让我感到困扰。

相反我会随便选择一个。反正我已经排除一半答案了，剩下交给运气就好。

这次不一样。

承担错误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盲目选择～这样未免太过随机了一些～给～”

一个小巧的东西砸进我怀里，我下意识抓紧。

是相机。

我疑惑地看向小丑。

“里边有小蝙蝠的视频记录～我想应该能帮到你。”

原来早就做了准备。妈的。

按下开关键，屏幕亮起。

出现在拍摄状态。

我打开了相册。里面只有一段几秒钟的视频。

视频声音很小，就算我把声音调到最大，扬声器里的声音也带着一种沙沙的经过干扰的电流噪声，涵盖了一部分原声。

视频隔得很远，需要眯起眼睛才能在昏暗夜晚黑色的建筑物中看清人影。

那道人影高大而宽阔，在小小的镜头里看起来犹如巨人般宏伟。

黑色尖耳面具，唯一露出的半张脸坚毅而冷酷。

刻画着肌肉走向的硬邦邦的紧身衣。黑色斗篷在半空张开，宛若蝙蝠展开到极致的翅膀。

镜头仰视，肯定是小丑偷拍的，看着像别在□□拍出来的。

“$&@&×$…停下！”

传出来这么一段响动。

低沉而糅杂，响亮的怒吼声。

我下意识的手颤了一下，哪怕只是录音，也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