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傅真厉害。”京以珠得意。
谭深嘁了一声,看着心理相当不平衡的样子。
“真可惜,没看见谭深被揍。”陆风遥还记着自己那可悲的两个月工资,唏嘘道。
“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你们是挨揍。”谭深仍然假笑:“我那叫切磋。”
“有区别吗?还不是输了!”陆风遥说完就得意地笑起来,狂放的笑声让谭深翻白眼。
封隐沉思:“话说这么久了,我连她本名都快忘了。”
谭深微笑:“没事,大家都很理解老年人的记忆力。”
“本名?”京以珠发现盲点:“师傅的本名不是拉结尔吗?”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谭深说。
“我也不知道啊。”刀春寒同样疑惑脸:“你们都知道?”
邱祯和陆风遥他们都摇头,只有后谭深一步入司的陈静说:“这是人家的隐私。”
话都这样说了,再追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京以珠,你该去备血了。”封隐说。
陈静幽幽道:“哇,你记性真好。”
京以珠想起这茬,连忙点头:“好的。”
该去疗愈处提供备用血液的不止京以珠,还有刀春寒。后者被封隐指着脑袋逼着去疗愈处——刀春寒对备血如临大敌,唯恐疗愈师一针管下去就把她戳死了。
两人并肩往疗愈处走,刀春寒还念念有词:“我估计明天都没有活力了!她们一抽血就抽得特别多!”
“六百毫升呢。”京以珠说:“第一次抽血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们要把我抽干。”
抽干这个词把刀春寒逗笑,“要我说,抽血压根儿都没派上用场,真要输血的伤势都来不及抢救就死了好吧~”
共生者的血液不仅讲究血型,还讲究每个共生者所拥有的生命体。生命体不一致的血液输进去,会引发强烈的排斥反应,无异于加速死亡。
但要找到同一种生命体的共生者提供血液简直难如登天,所以这也是有备无患之举。
血液储存一个月一次,若不是共生者们的恢复力超强,照那个抽法都能抽死人。
抽完血之后,两人准备回执行部。刀春寒突然说:“哇塞,美女诶!”
京以珠巴巴地往下看,一楼果然站着个西方样貌的美人,眉眼柔和,彬彬有礼。
“哇塞,真的诶——”
在两人的感慨中,那位美人没拿上事件复盘登记区给的次抛通行单离开,反而走上了一旁的外廊。
进入视线盲区后,京以珠和刀春寒受到的惊艳感也开始减淡,“我觉得我师傅就特别好看,尤其是抽烟的时候。”
京以珠表情极为严肃:“帅得要命。”
“别告诉我你是靠彩虹屁拜的师。”
“怎么可能!”京以珠反驳:“我是靠魅力。”
“天真到蠢的魅力吗?”
京以珠:“……你话里带刀哇。”
两人笑起来,然后飞速收敛,不然就要头晕。回到执行部时司长已经离开了,刀春寒坐下喝水:“我感觉疗愈处的针头更粗了。”
“扎的哪儿?大动脉?”关筝真挚地发问,“你俩看着像纸扎人。”
刀春寒:“挺好的,粉底液都省了。”
“诶,静姐呢?”京以珠用手撑着桌子,发现少了俩人:“出任务了?”
“陆风遥例性期到了。”乔飞燕说:“你们前脚走,后脚就发作了。”
“陆风遥一个箭步抱起陈静就跑了,速度相当惊人。”关筝补充道,“活像个八百年没吃过肉的饥民。”
“真麻烦。”孟归宁不耐烦,“又得分摊工作量。”
邱祯在角落里嚷嚷:“你还不是会有!只许州官放火你这是。”
“等会儿——”京以珠一个头两个大:“他和静姐不是分手了吗!”
刀春寒慈祥地看着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哟。”
“不是吧不是吧!”关筝咋咋呼呼:“还有呆瓜没理清他俩的狗血吗!”
“京以珠肯定没谈过恋爱。”萧远山总结:“还有邱祯。”
“这也能攻击?!”邱祯喊着:“谭深他们都没谈过!”
谭深能谈到就怪了。京以珠想。
就在这时,责罚处突然来人了:“刚才是有发生打斗吗?”
“没有。”谭深竟然在笑:“陆风遥例性期到了,不过他用了梭影。”
“波频超限。”对方批下单子:“这是罚单。”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得直不起腰:“陆风遥要气死了!”
“福报!福报!”
“回头我就撺掇陆风遥去找他们麻烦,然后再被开罚单。”
“心好黑,但是我喜欢!”
只有京以珠还执着着:“所以他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她感觉姜苍术在嘲笑自己:“陆风遥不是渣了陈静吗,但其实陆风遥知道那是陈静的小号,人家玩情趣呢。”
“…等会儿,”京以珠虔诚发问:“所以静姐为啥要开小号啊?”
萧远山:“这儿不就有个唆使罪犯么。”
邱祯:“喂——我只是给阿静支个招而已,怎么就成唆使罪犯了!”
京以珠无语:“城市套路深啊。”
乔飞燕怜惜地摸摸京以珠的脑壳:“情感真迟钝,过来人给你个劝告,喜欢谁都行,可千万别喜欢司长和谭深。”
“为什么啊?”京以珠仰头:“我可以理解后者。”
无辜躺枪的谭深:“……呵。”
“想当年——”
“就是乔飞燕喜欢司长,勇敢表白然后被果断拒绝。”关筝嘿嘿笑:“回来还哭了两天呢!”
京以珠:“……哇。”
“司长就是个没有心的!”乔飞燕被气得拍了一下京以珠的脑袋,振振有词:“姐决心要转移目标了,法律科的付岩立怎么样?虽然不是很帅,但情绪稳定啊!”
姜苍术微笑了一下。
京以珠吃痛:“…你开心就好。”
不过司长这人……京以珠思忖片刻,就想起她刚来这儿时,封隐问陈静怎么不把她的生命体剖下来——单体共生者被剖下生命体就是会死的!
明知故问!京以珠肯定了乔飞燕的评价。
下班时尹飞都还没回来,京以珠不免担忧情况。毕竟这个任务的主要执行人是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还得跑一趟。
她走到三楼的廊桥上时,眼睛余光突然瞥见了前面四楼的楼梯上下来了两个人。
青年的白发被壁灯的灯光照得朦胧,那双绿眼睛正好脾气地注视着身旁的美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两人笑起来。
好般配。
这是京以珠当时有、且唯一存在的想法。
下一刻又闪过乔飞燕的忠告,京以珠波澜不惊地扭头,接着走。
正是下班时间,梯口不少人等着上一波人离开,京以珠站在最外围等待着,不禁往后看了看,封隐和那位美人已经在下二楼的台阶,二楼的廊桥上是姜苍术和石青阳。
于是京以珠回过头,专心排着队。
“那行,有空吃饭。”她听见封隐跟那位西方美人说:“我会有时间的。”
封隐说的是英文,这还是京以珠头一回听他说外语。句式并不复杂,但口语很棒,是很地道的英伦腔,给人一种温柔绅士的感觉。
京以珠先一步走进梯井,转移的速度隔绝了身后两人的对话,她走出电梯井,又从六楼走到一楼,开车锁,发动,最后驶离。
她觉得可能要更改一下乔飞燕的评价: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不上心是很正常的。
也是极为正确的。
回到家里,父母竟然都在——若是往常这个时间里,父亲至少还在公司。
京以珠知道父亲受不了这样冷战,她也受不了。但京以珠觉得父母在人生这方面,对她担忧太过分了。
她已经快二十三了,是一个早已可以对自己的人生选择承担风险的年纪。就算上学时期的那件事让她受了点儿气,但实际上,除那之外,她一直呆在象牙塔里。
可她不能一直呆在象牙塔里。
沟通是情感的桥梁——如今的京以珠深谙此道。
司里的同事哪怕互相看不顺眼,上一秒鸡飞狗跳地询问对方的身体健康,但只要遇见分歧也会抛下各方成见,等一切都沟通好了再接着骂。
师傅总是会在她每个方面捅刀子,但她也从不吝啬正向指导。
这种环境的熏陶下,京以珠也逐渐潜移默化。逃避至少不能解决当前问题。
她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的一角,父母的视线登时就落在她身上:“下班啦?累吗?”
“……爸爸妈妈,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沟通一下。”京以珠郑重其事道。
父母都了解自己女儿,以珠虽说遇到错误可以坦诚道歉,但遇到分歧或心事几乎都是沉默、自我消化为先。
夫妇俩见女儿如此严肃,还主动提出沟通解决问题了,不禁同样给予庄肃对待:“好,你说,我们会听。”
“虽然我的同事很会骂人,但他们并没有欺负过我。”京以珠比比划划:“只是工作繁忙导致的,每个人都有脾气,我认为这可以磨炼一下我的性格。”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中交流信息:确实,以珠最近的性格也不那么闷了,甚至还主动请同事们吃饭,这举动在以前简直闻所未闻!
见父母没提出异议,京以珠又道:“他们帮助了我很多,在我工作不顺的时候,也会跟我说“有前辈顶着”。”
京父叹气:“是吗?”
“是的。”京以珠说:“而且爸爸妈妈,我早就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总要出去见世面,或者你们觉得我做不到吗?”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我没有那么差劲。”京以珠有些羞涩地笑,“师傅跟我说,越是有困难,就越是要翻过去。我正在翻越那个坎儿。”
而父母的不赞同,就是在阻拦女儿的脚步。
京父沉思片刻,缓缓道:“你真的长进了不少。”
“唉,”京母摇头反省:“都怪我做的决定。”
一位母亲走过去拥抱自己的女儿:“让你过了这么久才拥有自信。”
“我怎么可能是草包嘛。”京以珠放松下来,拍拍母亲的肩膀:“我可是有这么优秀的父母诶。”
“我女儿当然是最棒的。”京父不禁感到惭愧,道:“确实是我主观臆测了。”
他想让京以珠做一辈子的宝贝,这实际上对京以珠是一种不尊重。他女儿不想只做一个宝贝,她想成材,想成为更优秀的人,这难道就不棒吗?
“原谅爸爸可以吗?”年过半百的男人说这话时不免羞愧,但他不能因为年纪和身份就搁不下脸面,他也要敢作敢当,那才是身为一个父亲能作出的榜样。
“没有原谅不原谅的,”京以珠笑:“这只是认知偏差,对吧!”
“真的长大了…”父母感慨着,而京以珠已经耗光能量,急急忙忙地回房间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