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半,鲁城。
“吃点东西吗?这儿的面食很不错。”
听见同伴的建议,艾尔·亚伦摇摇头,将视线放在城市的钢筋森林之上。
“这都过了快两天了,还没有动静。”艾尔感觉自己的耐心即将耗竭,“是担心我们的名头,在连夜制定计划么?”
秦异笑出声:“我们又没犯事,SEHD还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杀两个人吧,我等不及了。”艾尔感觉累极,耐心不足的他有点烦躁。
“可以,但没必要。”秦异说:“一旦我们动了手,就不容易脱身了。”
“所以这就是她所顾虑的?”艾尔不太爽地挣了挣身上严谨的衬衣,果然,让他穿着太过板正终究是不舒服。“她在外面什么疯事儿没做过,还会怕SEHD?哦,除了卖身。”
“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秦异不免觉得好笑,还是提醒道:“她是华夏人,这儿就是她的家乡。”
家乡。艾尔思虑着这个词汇,也觉得秦异说得没错,也免了杀人的念头。
要是自己真在华夏整出人命,回去的当天就要被刀架着回来认罪吧?
艾尔和秦异蹲在天台上数人,打了三个哈欠后,四周终于有了动静。
有共生力发动了——就在那时,一面黑色的谧幻旗帜飞快射过来,停滞在距离地面的三十厘米之上。
“二位,有这等闲暇时间,不如去SEHD喝口茶?”
两人看见一个穿着SEHD制服的男人站在对面楼顶,腰上也插着一面谧幻旗帜,用一口不算地道的美式腔朝他们喊话。
“要不直接动手押回去?”关筝问。
“礼貌一点。”陈静站在秦异和艾尔的身后道,“上面已经点名批评过了。”
秦异本身就是华夏人,只不过是后来更改了国籍,这才需要例行禀报行踪。“对啊,我们怎么也算国际友人吧。”
“禀报行踪后,才算得上国际友人。”陈静假笑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I am still not good at learning Chinese.”艾尔叹气,将翻译器拿出来固定在自己的耳窝里,问:“你就是,她徒弟?”
…这是冲以珠来的?陈静蹙眉,北墙社可不比其他组织,很多都是独行侠,成员间几乎没有团体心可言,更甚者还有利益冲突,矛盾自是无可避免。
拉结尔的仇敌吗?
陈静摇头否认。
“不是吗?”艾尔看了看四周,几番确认SEHD前来的人就只有她一位女性后,他的耐心几乎要触底反弹了:“她人呢?”
“我想,这与你们并不相干吧。”陈静的右手搭在身侧,闭上眼睛,根系展开。
“请同我们回SEHD进行踪迹汇报。”陆风遥从对面楼梭影前来,微不可见地挡在陈静面前,在几人间划出一个隐形的安全带。
“我没有耐心了——”这个金色头发的美国男人轻轻说道,手还没抬起来,“艾尔,忍着点。”
秦异本就无心同SEHD开战,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这都是不合算的。同样身为华夏人,他太了解这个国家的荣誉特性了。
公正、严明,不容置噱。
碰上敌人,就算败仗,就算难以撼动,他们也会冲锋式地前仆后继,要么战胜,要么身死。
简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典范。
秦异知道艾尔的心思,无非就是准备用武力解决,这一招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SEHD来说,不仅没用,反而还容易给对方增加反向Buff。
他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引战的。
“诸位,我们此番前来,是因为拉结尔·克里德维,也就是我们的…同事,她死了。”
秦异那句话让陆风遥他们蹙眉,而给出讣告的人还在说:“她有一些东西,请求我们交给她的徒弟。”
“这不关我们的事。”陈静道:“我只知道你们违反了华夏共生者管理法,现在,立刻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秦异脸色不太好看,道:“我听说她与你们的关系还不错,没想到就算你们得知了她的讣告,还是这样的冷血。”
“公事公办。”陈静说,“在你们禀报好来意、在华境内的行踪之前,其他免谈。”
铁面无私的模样让秦异咋舌,嘀咕一句真冷血后,问:“那我们若进了SEHD,我们就能见到她了?”
陆风遥重复陈静那一句:“至少现在免谈。”
关筝见陈静他们的强硬态度,怎么着也能咂摸出几个意思来,原本有些松懈的心神再度警惕。
“真有意思。”艾尔气笑了,“之后见不见得到还是两说,是这个意思吧?”
没人回答他。
毕竟陈静还是很讲究诚实的,她没想让这两个不速之客见京以珠,所以她缄默不言。
这个美国男人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明晃晃地在陈静的根系里发动共生力,章鱼的触手表皮还裹着一层透亮的粘液,吸盘搧合着,具有目标性地往一个方向延伸。
还未爬出两米,脚下的根系就伸出藤蔓将触手缠得紧紧的:“要开战么?”
陆风遥抬手,关筝不见了,远处的二十九楼里在某个特定角度有着镜头反光。
秦异自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小细节,那两个男性还未显露出共生体,现在就有一台狙击枪架好了。
可真利索。
“抱歉,”秦异拦住艾尔的共生力,双手表示无攻击性地上举,笑靥靥道:“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同伴耐性不太好。”
陈静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解释。
“我们没有打算在华夏境内停留太久,艾尔觉得例行汇报太过麻烦,所以就准备…守株待兔?大概是这个意思。”秦异说:“我们只想将东西交给京以珠,完事儿就回去。”
“很遗憾,”陆风遥假笑道:“来了我们的地盘,就得遵守我们的规矩。”
“我们遵守规矩,你们可以松松口吗?”
真是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目的迂回。陆风遥不比陈静,他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语。
“那就一切好说。”
这话听着就顺耳。艾尔夸了一句:“还算有人明事理。”
陆风遥低头笑了笑,“这下可以好好跟我们走了,是吗?”
*
“静姐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原本就该我去的…”京以珠在部里来回踱步,惹得刀春寒都有点焦躁了。
“他们实力很强的,”邱祯道:“至少…陆风遥那张嘴不比我差。”
“真看不出来。”石青阳笑:“我只觉得他是个恋爱脑。”
姜苍术耸肩,“担心也没用。”
乔飞燕说他没有人性。
姜苍术:“……本来就是。”
谭深和孟归宁去加拿大了,不知道封隐有没有跟着一块儿去。京以珠出去透风,在七楼的楼梯上看见了周荷。
“呀,京以珠,好久不见。”周荷笑着跟她打招呼。后者也笑:“是啊,来玩吗?”
周荷说:“是啊,北城没什么好玩儿的,跟封隐说来找你们玩,他说你们很忙~”
“这阵子还好吧。”京以珠疑惑封隐给出的说辞,说:“可能是他很忙?”
两人聊着闲话,京以珠那时还在问周荷家里有没有被水淹,却见对方不动了。
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怔住,视线停留在执行部的某一处,瞳孔放大,京以珠寻着看去,是段淮。
“他是部里新来的同事段淮,”京以珠扭头看向周荷,“你…认识?”
“……段淮?”周荷痴痴地问出声。
“你好?”段淮试探性的开口:“不过我想,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呢。”
周荷的眼睫颤动,很快便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怔愣失神,又是那副好相处的笑容:“眼睛晃了一下,认错人了。”
段淮理解地回以一笑。
“难怪…封隐说你们很忙。”周荷低声说了一句。京以珠觉得更奇怪了,来了一位新同事跟“很忙”有什么关系?
何止京以珠觉得奇怪,在座的各位都这样觉得。大家都是敏锐力不同常人的共生者,周荷那句话声量并不算低到听不清。
但周荷没再开口说话了,坐在京以珠他们身边,走神地听着他们闲聊。
大概是什么伤心事?
众人都这样想,所以一向爱吃瓜的邱祯与刀春寒都分外默契地不提这茬,说起了昨晚暴揍张览的事儿。
既然提到这事儿,大家的心神不免落到段淮身上,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可后者却一如往常,甚至说:“没茶叶了,我出去拿点回来怎么样?”
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正常。
段淮去二楼走了一圈,准备返回时碰巧看见陆风遥一行人回司。他稀疏平常地踱着步往七楼走,步调缓慢。
一楼传来声音。
“这下也汇报了,甚至连罚单都交了,可以谈谈我们的条件了吗?”那个美国人说。
陆风遥说:“她好像不在司里呢。”
“兄弟,”一张华夏面孔,语言流利,段淮猜测那是秦异,“不就是见见京以珠,也不用这么防备吧?再怎么说她师傅同我们关系很不错呢。”
京以珠?
陈静说:“貌似确实不在,二位请不要强人所难才是。”
“执行部在哪儿?我去看看。”
“机关重地,不得随意走动。”陈静油盐不进地扮白脸,“请理解。”
给艾尔气笑了。反正他已经在特殊事物处理司里了,索性扯开嗓子大喊:“京以珠!京以珠!给我出来!”
“请勿大声喧哗。”责罚处的副处长王乾走出来试图打断他,艾尔置若罔闻,秦异笑着说:“我们有要事需要与她见一面,各位不用如此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