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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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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映红游客的脸颊,度假村休息区长椅处,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身姿却随着围绕篝火的人群而舞动。

幼童跑来跑去,转来转去,蓟初手持一支樱红冰糖珠串,兴许是当地特色野果烹制而成,似珍珠大小,串高出头顶许多,似一根玩耍的长细枝。

蓟初站在紫藤蔓摇椅一侧,鼓着小嘴,嚼来嚼去,执串的手一伸,“哥哥。”

旁边的小男孩比蓟初略高,伸手接过枝串,蓟初熟练地向后挪动。男孩小手一斜,串尖直指前方空中,横在蓟初身前,只见蓟初伸着小嘴,嘎嘣一声,牙齿紧咬果粒,男孩反向缩手收回枝串,糖串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一颗冰糖果钻进了蓟初嘴里,随即小手一伸,男孩将冰糖串又递给了她。动作丝滑熟稳,两人配合极其默契。

如此一连贯的动作,反反复复,冰糖果串太长,蓟初无法一人咬下,又喜欢手执长细枝玩耍,竟借助男孩之力,既不耽误吃也不耽误玩。只是蓟初咬果粒时,面向篝火,蒋焕无意中瞥见了她。

“大哥哥,你挡住我了。”蓟初持着果串,脸颊处一对梨涡浅浅而显。

蒋焕单膝跪地,红润着双眼,脸部肌肉一抖一动,唇瓣似张似合,好似硬物堵塞了咽喉,竟说不出一个字,一双眸子凝视着蓟初。

“大哥哥,你怎么了。”小蓟初仰视着蒋焕,奶声奶气的。

蒋焕蹙着眉,双手半悬在空中,似要抚摸蓟初的脸颊,又似要收回,此时此刻似身处梦幻一般。

少顷,蒋焕屏着气息,柔声而出,“你……叫什么。”

“蓟初。”

话音未落,小男孩出手将蓟初拉向他,挡在蓟初身前,冷眼盯着蒋焕,极其警惕。

蒋焕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了一下,低垂眼眸,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即抬头望向他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哥哥,你想吃这个吗,给你。”蓟初伸出手里的果串。

顿时,蒋焕鼻尖一酸,不禁低下头,一手扶额,须臾,再次抬头望向她,温声中夹着哽咽,“我不吃,你吃。”

小蓟初眨着眼睛,语气略有一丝失落,声音稚嫩,“可是,很好吃的。”

“你吃。”蒋焕温声而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哥哥,能问你个问题吗。”

小蓟初眨着大眼,骨碌碌地转动着,热情地点着头。

“你妈妈在哪。”蒋焕余音未断,蓟初呆呆地愣住了,“我……我不知道。”

蒋焕微微蹙眉,“你妈妈是谁。”

“我……我不知道。”蓟初颤着音,蓦然间,旁边的小男孩拉起蓟初手腕就要冲开喧闹的人群。

蒋焕迅疾前倾,一手握蓟初的手腕,一手握小男孩的手腕,将二人拉向他,轻声安慰,手臂丝丝打颤,“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伤害你们的妈妈。所以,告诉哥哥,你们的妈妈是谁,好吗。”

蓟初双手死死地抓着小男孩的衣服,仰视着蒋焕,黑眼珠抖动着,眼神中不知何时冒出一缕骇气,却很快消失了。只一瞬,双眸充斥着坚毅,无所畏惧。

小男孩冷眼盯视蒋焕,“我们没有妈妈,也不知道妈妈是谁。”

“不可能。”蒋焕情绪略微激动,声音提亮了少许,压抑着情绪,自我欣慰,“很好,知道警惕陌生人。”

奶音缠着蓟初,似要哭出又强忍着,委屈巴巴地望着蒋焕,“我们没有见过妈妈。”

蒋焕并未发觉擒着蓟初的手不禁紧缩了一下,只是痴痴地望着蓟初。少顷,只听得蓟初颤着音,“叔叔,我要找叔叔。”

蒋焕并未松开他们,小男孩拳打脚踢,冲着他冷声大叫,“松开!松开!”蒋焕任他踢来踢去,“快松开!”

“你爸爸是谁。”蒋焕望着蓟初。

“不知道!”小男孩的声音打断了蒋焕。

蒋焕松开小男孩,一手从衣兜摸出一本深蓝色证件,亮向他,“我是沂州刑侦支队刑警,不是坏人。你爸爸是谁。”

“哼!我爸爸也是警察!”男孩一边赌气,一边掰蒋焕的另一只手。

“蓟劭。”人群的喧闹覆盖了蓟初的声音。

蒋焕怔在原地,“你……妈妈是谁。”

“蒋刑警。”祁笠从篝火另一侧走了过来,恰巧听到话音,后面紧随着何酝。

“大哥哥。”蓟初猛地伸手勾住祁笠的腿部,死死环着。

“他们,单亲。”祁笠轻手抚摸蓟初头发。

蒋焕一脸失落,松开蓟初,起身怔在原地,只听得一声童音冲刺穿人群,音中带有怒色,“叔叔!叔叔!”

喊音绕夜,祁笠只听得一声,“蓟逸。”迎声望去,篝火中映出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疾步而来。

蓟逸绕过蒋焕,躲过蓟劭的抚摸,迎上手持黑色手机的另一人,一手指着蒋焕后背,生冷一声,“叔叔,他想知道妈妈在哪!妈妈是谁!”蓟逸声音极大,似使出浑身解数般大喊,有意使得所有人听见似的。

噼里啪啦的断柴声响愈加响亮,竟淹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风声消逝,只剩篝火左右摆动,红焰冲天。山涧不知名的鸟鸣也已停止,瀑布落石之声竟也断了。

蓟逸身旁的人影僵在原地,蓟劭怔住了脚步,周围的人群依旧舞动身姿,胜似雀跃。

蒋焕屏住气息,压抑着心中莫须有又即将寻到故人的激动,转过身来,“蓟教官。”

蓟劭轻轻点头,“蒋焕,来休假吗。”

祁笠、何酝齐声望向蓟劭,“蓟教官?”

祁笠轻微倾斜了一下上身,贴近何酝肩膀,一脸诧异,“他们……认识。”

何酝嗯了一声。

蒋焕没有正面回应,神色极其复杂,“蓟教官……蓟初和你什么关系。”

蓟劭说:“我女儿。”

蒋焕压抑着内心,“那……她妈妈是谁,姓什么,名什么,哪里人。”

“外国人,你不认识。”蓟劭说。

蒋焕泄了气,沉吟一声,“不可能。”抬头直视蓟劭的眼睛,“你没发现,蓟初长了一张空筱白的脸吗。”

“她妈妈不姓空。”蓟劭说。

突然间,蒋焕向后退了几步,四肢发软发酸,大脑一片空白。

何酝伸手撑住了他,见他平稳,收回了手臂,然后移动了下身子,“蓟哥。”

蒋焕、祁笠,一脸诧异,齐齐看向何酝,只听得一声,“你也来休假吗。”

何酝应了一声,“是任务。”

只见蓟劭身后之人走向前,伸出右手,“你好,祁教授,又见面了。”

祁笠迎上他,只听那人温声而出,彬彬有礼,“我是蓟朔,是蓟劭同父同母不同年龄的弟弟。”耀黑长风衣开襟露出里面紧实的衬衫,祁笠应了他一声。

“蒋刑警,我曾有幸听过你的事迹,沂州刑侦支队出了名的夺命追探。”蓟朔上身前倾了一个弧度,伸出一只手,见蓟初搭上手,缩手将她牵在身边,继续说:“蓟初、蓟逸是我哥的孩子。五年前,蓟劭从西部退役,去国外休假时认识了她,那人生下双胞胎便离家出走了。”

蒋焕颤着音,“那人是谁。”

“确实是外国人,她没来过国内。”蓟朔低头瞧了一眼,“蒋刑警,你也许误会了。”

余音未断,只听得一男童声,“叔叔,妈妈是真的离家出走吗!”

蓟朔一怔,随即徐徐转身望向蓟逸,莞尔一笑,“是啊。”

“是我,伤了她。”蓟劭偏头望向篝火,语气极其歉疚自责,惭愧不已,似一种无法改变事实的无奈。

“那你为什么不道歉,为什么不找她!”蓟逸仰起脖颈,眼神死盯面前高耸直立的人影,童音生冷,带着怒气,毫不畏惧。

“我道歉了,只是……”蓟劭转身俯视蓟逸,眼神中竟透出一股童真,可他已是三十一岁的人了。

童音登时切断了无奈之音,“只是妈妈不原谅你!”一声冷音打醒了所有人,祁笠发现蓟逸眼眶红润,氤氲笼罩着黑瞳,“她不原谅你,你就不找她吗!”

“我找了。”蓟劭无奈着望向眼前的小人,满腔落寞,“没找到。”

“我不认你。”蓟逸丢下这句话,毅然转身,迈着小步奔向酒店,蓟劭一怔,快步追了上去,跟随在身后,低垂双眸,望着眼前的矮小背影,似是一言难尽,须臾,歉声而出,“对不起。”

蓟逸边跑边用小手擦拭眼窝,夜风的飕飕之声淹没了哽咽之音。

“叔叔,哥哥好像哭了。”蓟初鼻子酸酸的,带着哭音却强忍着,并没有哭出来,而是拉着蓟朔的小拇指向前走,“哥哥,等等我。”

蒋焕伫立原地,一脸痴呆,视线随着蓟初的背影游动,神色极其复杂,一时未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何酝望着远去的人影,神色透出一股异样,眉宇间微动了一下,“我送你回去。”

祁笠哦了一声,伸手搭在蒋焕肩膀上,轻拍了一下,“蒋刑警,篝火活动结束了。”

游客陆续涌向酒店,只留下度假村的工作人员,还有穿戴少数民族服饰的人们清理篝火残灰断木。

蒋焕一怔,“噢,你们先回。”

祁笠告别了蒋焕,向酒店走去,“何酝,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蓟刑警啊。”

何酝同祁笠齐肩并走,“很早,我哥的战友。”

祁笠哦了一声,“那你见过蓟初的妈妈吗。”

何酝蓦地停下脚步,偏头注视着祁笠,“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蓟初。”

祁笠说:“来荔州的第一天。”

何酝收回了视线,向前走去,“我,第一次知道蓟初,就是今晚。”

“你,也不知道蓟初的妈妈啊。”祁笠跟上他的步伐。

何酝应了一声,“不知道,我只认识蓟劭、蓟朔。”

祁笠哦了一声,自己思忖着,如果何酝见过蓟初的妈妈,就能帮上蓟初了,想着想着内心不禁轻叹一声,蓦然间停下脚步,望着何酝的背影,“那你哥,见过吗。”

何酝转过身,大步走向他,二人面对面,四目相视,“你很想知道?”

突如其来的转身、深不可测的眼眸,祁笠一时意乱,咋舌一声,“不……是,很想知道。”

何酝继续向前移动脚步,欺身逼近祁笠,瞳孔紧缩,似老鹰眼神聚焦于猎物,深邃的眸子直穿祁笠要害,使得祁笠无处遁形。祁笠不禁向后压身,目光四处躲闪。

何酝盯着眼前之人的细微动作,“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一股冷冽夜风掠过后背,不禁眉头一紧,还是选择转身离开了。

但是什么,何酝没有说出来,即使很想从祁笠口中得知十年前为什么离开,也想知道肩膀处的痕迹是谁所留,一股冷风却清醒了他,抑制住了内心。

“但是什么。”祁笠再次追上何酝。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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