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鹅毛般大的雪飘落。樾京都已是一片雪白,就连山林远远望去是无际的白色。
“车上是什么人?”
城门外侍兵拦下马车,顾余州看着比往日多了一倍的巡兵,轻挑了下眉。还未等他开口,旁边倒有个领头的先认出了他,“原来是顾二爷。”人转头就对底下人道:“去去去,连顾二爷都敢拦着?”
几个守卫闻言,连忙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那领头的小队讨好道:“顾二爷,这几个刚来的,不认识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过些日子小的们请二爷喝酒。”
“喝酒就不必了,你给老子说说这京都出了何事?”
顾余州头上戴着斗笠,满身寒气也不见人脸色有什么变化。
“二爷说笑了,京都哪敢出什么事啊!”男人打着哈哈,顾余州可不吃他这一套,眸中阴郁,勾唇道:“是吗?往日守门的可没那么多人。”
“这…这……”
“咳咳…咳……”
身后的帘子内传来轻咳,顾余州脸色一变,也不再多问。
“罢了。”
音落,人驾着马车辘辘行进樾京。
待马车走远,两个守卫上前担忧道:“头儿,那人谁啊?就这么放行了,上头不会怪罪吧?”
“怪罪?那位可是顾家二爷,整个大樾也就这一位除了皇爷在京都横着走。”
街上的行人已着棉厚的冬衣。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在街道走动的人不多。
马车内,叶左衣好奇地掀开了帘子,望向外边,双眼发亮惊叹道:“这就是樾京都啊,和书里说的一模一样。”他从小生活在峫山,从未离开过那里,樾京都的事都是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
樾京都,帝王的地方,美如仙阙,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
“咳咳…咳……”
他赶忙放下帘子,回头看着庸懒靠着的人,男人穿着雪白狐氅身上盖着张毯子,整张脸藏在毛领间显得瘦小,苍白的脸上眼尾泛红,薄唇没有几分色泽,整个人病怏怏的。
温谨言满身病气,垂着一双眼眸,有些难受地轻咳。
“舟先…温公子,你还好吧…”
叶左衣担忧地看着对方,生怕人出现那天晚上的情况,导致这一路上他都是小心看护着人。
七天前,三人出了洼泽到达峫山。
三人进了一家客栈,温谨言进了客房后就没有了动静。顾余州以为是人累了,就没有打扰对方休息。
直到下午吃饭时。
“咚咚咚……”
“温谨言,吃饭了。”
顾余州站在门外,敲着门。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屋里的人回应,人皱着眉有些不安,说了句“我进来了”就推开了房门。
“你…”
“出去。”
屋子里,温谨言卷缩在床榻上,人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他咬着唇坚难地挤出两个字。
额间覆上细汗,他死死地盯着门外进来的人,用着为数不多的清醒冷冷道:“出去。”
浮煞坠缓冲并没有使他好受多少,只是比以往难得的清醒时间久一些。
男人此时的模样,让他想起了上一次在温家时的那幅场景。
“怎么了?顾兄。”
许久等不到两人下楼用饭的叶左衣出现在了门囗,他朝里边看了眼,被床榻上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舟先生……”
还未等他说完,顾余州已经转身把门“呯”的一声给关上了,将叶左衣关在了外边。
“……”
屋内,顾余州已经快步走到榻前,榻上的人难受地紧拧着眉,眸里的清醒在一点点的溃散,已经喃喃念叨着冷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对方捞进怀里抱着。
“咳咳…咳……顾余州,你出去…”
“别闹。”
顾余州不耐地说了句,一只手搂紧人的腰身往怀里按,另一只手顺便将被褥盖在了两人的身上。他运转内力传输真气,加快了温度上升。
饶是温谨言不喜欢被人抱着,也因这温暖的体温给安抚下来。疼还是一样疼,人老实地被顾余州抱在怀里,像只被顺毛的小猫。
“好多了吗?”
见他不挣扎也不闹腾,难得顺从安稳的模样,顾余州心情大好。
温谨言没有再说话,他疼得没有力气去搭理这个人。
顾余州见状也就不在烦他,屋里一度的安静,他听着怀里的人呼吸浅薄,搂着人的力度下意识加重了几分。直到怀里传来一声闷哼,他反应过来连忙松泄力度。
“疼…”
人低头,神色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知道温谨言这病没有那么简单,寻常大夫根本没办法,不然以上次那种情,小豆芽也不会不找大夫,反而在门外边守着了。
叹息一气,他问道:“温谨言,你的药了?”
见人不语,他故意捏了捏人的脸:“没有药你还敢往沉照京跑,几次病发不长记性,也不疼死你。”
融碰到的肌肤冰凉细腻,让他忍不住又摸了几下。过了许久,人抱着对方躺下,他想到上次醒来被温谨言一脚踹下了床,于是在人耳边低语道:“这次可不许踹我,否则老子要你好看…”
也不知道人是否应了,只见温谨言整个人往他怀里钻,脸贴着人的胸膛,只露了半个脑袋和耳朵。
于是第二日,房里传来不小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睡着的叶左衣。
“怎么了怎么了?”
叶左衣一把推开了房门,看着眼前的一幕怔在了原地。
只见满身病气的舟先生墨发披散,仅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床榻上,那单衣松松夸夸滑了一半露出了玉肩,被人用手勾住穿好。而地上,则还有一道身影,只见顾余州坐在地上,挑了挑眉隐隐要发怒,都不知为何又忍了下去。
两人闻声,目光一致地看向门外。叶左衣此时耳朵都红透了,一计眼刀投过来,“你们继续…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他赶忙将门给人关好。
好家伙,舟先生还病着,这顾兄也太不是人了,这还没到家了,也不必这么迫不及待吧……
顾余州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病怏怏的人也不再计较,颦蹙着眉上前询问:“可是还难受?”
温谨言捂着唇轻咳嗽着,压抑着声音。咳嗽声断断续续,人眼尾发红,虚弱道:“无碍,老毛病。”
人的睫羽密长,弯弯轻颤带了点湿意,顾余州看得喉头一紧,移开了视线,他道:“你穿好衣服再用早饭,等午时我们再离开。”
“嗯。”
他知道温谨言难受,与其在峫山休息几日没有办法让对方好太多,还不如早早回到樾京,温家的人有法子让人好起来。
所以当日午后,叶左衣买了辆马车和毯子,人在外面看着顾余州将温谨言扶下楼再到抱上马车。贴心的模样哪像个要债的?
顾余州对人说道:“你上去,好好看护他,他病了不舒服。”说着,自己则当起了车夫。
叶左衣也不敢慢,连忙上了马车,进了车内才发现人病得有多严重。
一路上,温谨言的气色都不好,几乎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严重的时候都咳嗽得难受,人又惧寒更是一动不动,好几次叶左衣都怕人死了。
回过神来,想着已经到了樾京,叶左衣才暗松囗气。
此时顾余州,驾着车往红官道的眉街行驶,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温家的府邸外。
顾余州下了马车,抬手轻掀开帘子看着车里的人,向对方伸出了一只手:“到了,温四公子。”
叶左衣识趣地先跳下了马车。马车里,温谨言淡淡看了人一眼,缓缓起身出去,伸手搭在了人的掌心,顷刻便被握住。
顾余州小心地将他扶下马车,一旁的叶左衣还在东张西望,尤其看到诺大的府邸不惊感叹:舟先生家可真大呀!
“跟上。”
叶左衣这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连忙跟在了顾余州的身后。
一进温家,四公子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
寒恒轩内,青岚小丫头见自家主子回来,自是不敢闲着,人忙上忙下地指挥着侍卫,不是端炭火盆就是拿衣裳。不是换熏香,就是命令去准备膳食。叶左衣哪里见过这场面?人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干喝着茶,目光撇向比丫鬟伺候得还要仔细的顾余州。
屋里暖和极了,温谨言苍白的脸色才好了些,很快小丫头端来了银血燕窝交给了顾余州。
只是人没喂几口,温谨言便不吃了。顾余州只好作罢,给人掖好毯子,说了句“娇气。”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温谨言的耳中,人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
“行了,老子要回去了,不伺候你了。”他两眼着温谨言,调侃道:“不过温四公子留我的话,也不是不…”
“青岚,送客。”温谨言懒得看他,翻身转了过去,毯子盖过了脑袋着然是一幅不愿理人的模样。
顾余州:“……”
小没良心……
人嘴角抽了抽,还是冷哼着带着叶左衣离开。
“公子…”
温谨言又翻过了身,目光看着那那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里,他沉默了半刻道:“库房里有件金丝软甲还有一柄墨刀你给人送去。”青岚愣了下,又见人指了指桌上的茶具,“我记得有一套新到的和田玉的杯盏和紫砂壶,你将千金叶分一半,这些都一同送到顾家去。”
“是……”
青岚脑子里一片空白,应下这些事后,连忙去办了。
小丫头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人来了寒恒轩。
“咳咳…”
温谨言靠在软榻上,刚抿了口茶水,放下杯子的手一顿,挑眸不悦地看向来人。
穿着常服的魏全半躬着身子进走屋,对着人恭恭敬敬道:“公子,陛下让老奴来接您进宫。”
“正好,我亦有事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