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谢,明天你生日,是不是要大办一场。”周衍搭上谢思诚的肩膀,热络的问他,“兄弟给你包场地啊。”
谢思诚注意力全部在手机屏幕上,没有回他。
周衍丝毫没有察觉,还以为他在思考,热情不减,想了想又开口问,“不对,你家老爷子有安排吗?”
谢思诚刚回南城不久,他家老爷子可能会趁此机会给他安排一些宴会,提早认识结交一些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他往后的发展也有帮助。
谢思诚还是没说话,手指在手机上划拉来划拉去的,屏幕忽明忽暗。
“看啥呢,看这么久了?”
周衍突然发觉这小子从出校门起就一直在玩手机,好奇的凑过头去,瞅到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谁啊这个?”
谢思诚这才有点反应,摁灭手机,满脸嫌弃的推开快要贴到他手机上的周衍,“再说吧,我明天有事。”
周衍突然站定不动了,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再...再说是什么意思?”
现在是周衍和林奕宇家里的严格管控时期,他就盼着能好好玩一场呢,结果这哥告诉他明天有事...
“哥,诚哥,思诚哥——”
周衍痛苦的哀嚎,引得不少学生往这边看,面露诧异。
见谢思诚他们越走越远,快要上车,周衍才三步并两步追上去。
林奕宇回头看了周衍一眼,无奈的笑笑,上了谢思诚家的车。
他们三家祖上交好,当初一起创业,老宅也建在了同一片区域,所以放学通常只派一家司机来接。
“思诚,你明天要离开南城?”
林奕宇问窝在角落发呆的谢思诚。
按理来说回南城的第一个生日要么家族给他办,再不济也会跟他们一辈的孩子聚聚,有什么事能让他在生日当天跑出去,况且他现在还没有正式接管家里的企业。
“嗯。”谢思诚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去找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我也要去。”周衍火急火燎的坐进来,只听见后面几个字。
“你家老爷子知道吗?”
“知道。”他上周就跟他商量过了,但是黄柏林要求后面必须补办一场。
周六,谢思诚早早来到了临镇。
他以为夏绵还在那家饭店兼职,打听了一路才找到位置。
“她不在这上班了吗?”谢思诚听着老板娘不太正宗的普通话有些懵,“那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不在了。”李连月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帅气的男孩子。
一上来就打听小绵,也不晓得她上周就辞职了,怎么看都不能跟他乱透露,“我们哪个知道嘞。”
五月份的早晨已经有些闷热,谢思诚站在店门口的大树底下,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点点金光,映到脸上有些斑驳。
手机拨号声音还在响,谢思诚左手拎着一个蛋糕,右手拿着手机,有些忐忑。
“喂,哪个嘞?”声音传出,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谢思诚的脑子瞬间空白,僵硬的转身,看见了手机贴在耳边的饭店老板娘。
“打错电话叭,怎个不说话,怪的很。”老板娘嘟嘟囔囔的挂断电话,留下店外一脸茫然的谢思诚。
“少爷,我们要去哪?”
谢思诚脸色不悦的回到车上,车内气压瞬间降低,司机回头小心询问。
谢思诚转着手里的手机。
去她家找肯定是不可能的,一来不礼貌,二来上次去的时候天太黑了,根本没记住路,只记得在离镇上不远的位置。
“啧——”谢思诚有些烦躁,本来想给她个惊喜来着,现在找不到人算怎么回事,也没见她来个电话,“找个宾馆先休息会儿。”
今天起了个大早过来,现在还有些困,加上这天气太热了,再过会儿蛋糕就化了,得找个冰箱存着。
“绵姐——”
正午是太阳最烈的时候,阳光照到身上,像火烤般炙热。
夏绵穿着那件薄薄的格子外套,强忍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不适,和蒋丽随意的蹲在街边。
她将手放在额头的位置,挡住直直照下来的阳光,眼神虚无的望着来往的行人,嘴里的话一刻都没停。
在她们斜对角的街边,矗立着一间与周遭风格都不一样的房子,临镇公安局几个大字酣畅淋漓的展示着它的威严。
“要不我去吧——”
“我来。”夏绵按住要起身的蒋丽,朝她安慰的笑笑,额头渗出汗,有些脱妆了,若有所思的开口,“我心里有数,相信我,我不会出事的。”
蒋丽抬头看着半蹲着的夏绵。阳光被她侧着的头挡住,她看见她琥珀色的瞳孔干净澄澈,一尘不染,透着坚定。
“喂?”
陌生号码跳了好几次,有一种打不通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到了吗?”
是夏绵。
“早到了。”谢思诚挑眉,想到早上扑了个空的经历,有些脾气了,“一个电话都没有,你就是这么接待朋友的。”
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对不起嘛,我不是想着布置好再接待你嘛。”夏绵语气放软,赶紧抚平这位少爷的炸毛。
“下不为例啊,所以现在布置好了?”
哪来的下次啊,夏绵笑的无声。
“遇到点麻烦,在警局,你来捞一下我呗,我不敢跟我妈妈说。”有些撒娇的意思。
谢思诚第一次听夏绵用这种软绵绵的声音说话,眼皮跳了跳,刚才的不满烟消云散,声音带着笑意,“等着。”
“你挺有种,还真敢来。”
陈依依将短袖撸到肩膀上,露出爬着一条蛇纹身的肩头,吐信子的方向朝向夏绵。
“依姐,真误会,我今天来是跟您道歉的。”
夏绵和陈依依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浅浅望了一下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双手放在身旁,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们现在处在一个破旧巷子里,地上随意的堆着铁皮纸箱瓶子等杂物,隐隐散发着垃圾和下水道的臭味。
阳光被旁边的高楼挡住,显得更加狭小逼仄。
比起外面的阳光明媚,里面更像是阴雨连绵。
“呵——”
陈依依觉得有些好笑,没有表情的勾了勾嘴角,像看着案板上的鱼,玩味的逼近一步一步往后退的夏绵,“你说,道歉有用的话,我今天过来干嘛?”
站在她身后的尚垣青嘴里叼着根烟,笑的狰狞,口袋里有凸起的形状。
夏绵看到他有些发黑的牙齿。
陈依依懒得跟她扯皮,突然跑起来。
外套下摆随风扬起,夏绵跑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住,瞥了一眼西北方向的一条小巷子。
巷子搁在两栋楼之间,有些窄,还堆了一些杂物。
拳头落下,夏绵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大声喊着救命。
没有人回应,周围只有他们的哄笑声和谩骂声。
夏绵眯着眼,看见陈依依双手抱胸的站在外围,手里举着手机,正对着自己。
“来,跟镜头打个招呼。”
夏绵被两个人提溜起来摁着跪在地上,左脸颊有些青又有些紫,脸上的妆已经有些氤氲了。
陈依依一把拽住她散乱的头发,逼迫她抬头。
面前出现一个放大的手机,夏绵白了她一眼,眼睛盯着脏乱的地板,嘴角带着血。
下一秒,背上被踹了两脚,是尚垣青。
“每次都会录像吗?”夏绵感觉喉咙里堵了口血,说话声音有些黏糊糊的,听不太清。
“什么?”
“我说你们每次干这种事都会录像吗?”
这回听清楚了,陈依依心情不错,凑到夏绵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嗤笑出声,“让你死个明白。”
说着中断了录像,打开了相册,在夏绵眼前翻起来。
男的、女的,穿衣服的、被扒完衣服的,见血的、没见血的......看起来触目惊心,勒的夏绵喘不过气。
不敢再看下去,夏绵移开了眼,捕捉到了西北向小巷子里隐约探出的头。
隔着很远的距离,夏绵好像看见了女孩死死捂着脸,在脸上留了手指按压的红印,眼里盈满泪。
夏绵朝那个方向微微抬了抬手,幅度很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女孩消失在视野里。
“畜生。”夏绵抬眼对上陈依依的眼神,冷冷出声,扯着嘴角生疼,连带着肺都有些疼。
“再说一遍。”
陈依依恼了,用力扇了夏绵一巴掌,脸上的粉都被擦下来一点,显出一个巴掌印。
“一群畜生。”声音不大,却字正腔圆,清晰落入在场每个人眼里。
拳脚相加,夏绵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一道银光闪了一下夏绵的眼睛,她害怕的闭上了眼。
下一秒,周围一阵喧嚣,杂乱的脚步声和警告声混在一起,透过地板传进夏绵耳朵。
“别动,警察。”
夏绵无力的垂下眼,强忍着痛扯出一个笑容。
世界登时变成了一片黑暗。
谢思诚站在巷口,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脑子里只剩嗡嗡声,刺的耳朵和眼睛都痛。
手上拎着的蛋糕砸到地上,像一滩泥,看不出原来精美的形状。
给他带路那个女生不知道去哪了。
周围充斥着各种声音,叫骂声、手铐声,还有刺耳的救护车声。
转了转眼,他才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夏绵,脸上布满青紫的伤,却带着一个笑。
有一束阳光攀过有些高的围墙越了进来,照在她脸上,谢思诚看到了释然。
心里有什么东西震了一下,他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身边,蹲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女生,是给他带路的那个。
医护人员很快把夏绵转移到担架上。
在救护车们即将关上时,谢思诚猛然惊醒,身形矫健的钻了上去。
“我是随行人员。”看见救护人员有些责怪的眼神,谢思诚开口解释。
一路上,男孩看向女孩的眼神复杂,不知从何说起,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