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罗马式长廊里,分享了同一块姜饼。他唇角不小心沾上的粉末,被我伸出手指拭去。就在这一瞬间,远处传来轻微的咔嗒声,似乎有人正悄悄调整着相机镜头。
雪又开始纷扬地下了起来,长廊外的草地上落满了一层糖霜屑。
“看来还是没能躲过大家的眼睛。卡卡先生,你恐怕马上就要登上中国的新闻头条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究竟有多受欢迎,人气有多高?大家都喜欢你,有谁会不爱卡卡呢?”
我把沾着姜饼粉的指腹抵在唇上,任由舌尖像初春融雪般,洇湿这些甜腻微苦的粉末,他的目光随着我的动作寸寸收紧。
体温忽地贴近,我被轻柔又不容抗拒地抵在了挂满槲寄生的罗马柱上。
他单手撑住我耳后的石柱,槲寄生的浆果像是承受不住积雪重压似的垂挂下来,在我们头顶晃晃悠悠。
他压上我的眉骨,在雪夜依然温热的手指轻碾过,“这里沾上了雪花。”那枚六棱冰晶融成了一抹胭脂色的水痕。
我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靠,眼前的人却更近了一些。
“想要逃开?甜心——”
睫毛一根根簇拥在他的眼睑四周,像纤细的黑丝绒,像看守欲望的栅栏。暗红壁灯下,他的喉结滚动,嗓音里裹挟着戏谑,“要在槲寄生下拒绝我吗,你在害怕那些记者?”
心脏在腔室里敲起急促的鼓点,每一下都震得我胸膛发颤。这个男人,真是……太蛊人了。
上帝啊,这实在是令我……情难自禁。
我咬了咬下唇,抬眸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记者?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不过,亲爱的,你又在等什么呢?等趴在灌木丛里的那些先生拍完九宫格?可我想,他们都在等着看今晚的重头戏呢。”
他一怔,随后笑意浮动,情愫翻涌。他的掌心不知怎的就探入了我的外套,一路滑到我后腰的凹陷处。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悬在了他怀里。西蒙妮送给我的那串珍珠项链,正泛着圆润的珠光,缓缓陷进他的领口。
“管他们呢。”他呢喃着,嵌在我腰窝的拇指忽然施力,额头抵上了我的额头,双唇在我略带凉意的面庞上一路辗转,洄游往复。
“唔,里奇……”唇上的齿痕被舌尖覆盖,溢出的气音被温熨在喉间。
钟声敲响后,只剩十字架投下的影子,在我们交握的指缝间摇晃,像困在光影里的飞蛾,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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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那棵圣诞树在白日里被我们精心装点,无数可爱的装饰在枝头闪烁,红绿彩球在肉桂卷的香气里摇曳。树下堆满了圣诞礼物,其中有一件是布兰卡为西蒙妮准备的旗袍。
她们正坐在一起翻看手机相册:“这是鸡鸣寺的樱花,那是明孝陵的梅花,等开春了你们一定要再来……”莱昂换上一张崭新的黑胶唱片,唱片机的唱臂轻轻落下,“嗒——”的一声,博斯科在麋鹿图案的沙发毯上翻了个身,惬意地打起小盹,轻微的鼾声与喇叭里的圣诞金曲交相淌出。
我倚在落地窗上,呵出一口热气,玻璃氤氲起一片白雾。我用指尖在雾上浅浅勾勒着,是江面往来穿梭的轮船轮廓。下一刻,里卡多的身影映现在轮船旁。
他用双臂环住我,我笑了起来,偏头啄了一下他的嘴角。
“要不要打个赌,明天他们谁先学会用筷子?”
窗外的长江宛如一条发着光的绸缎,在夜色中徐徐舒展,缠绕着建康城的腰际。岸边的“城市之眼”亮起蓝白色的光环,千万盏灯火坠入江面,化作沸腾的鱼群,被游轮拉响的汽笛声四下惊飞。
“我押西蒙妮。”
“真巧。”他笑道,“我也押她。”
“和我一样?不行哦,你这算犯规。”
“嗯,”他微微眯起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吧,那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悄悄贿赂你一下,保证你会喜欢。”
“半截姜饼鸭翅膀?”我促狭道,伸出手指,俏皮地往下指去。我们的目光一同落到他口袋里半露的姜饼鸭上,上头的糖霜正闪着微光。
他哭笑不得地捏住我的鼻尖,随后把解锁的手机屏幕递到我眼前,屏幕上亮起三只小白狗蜷缩在圣诞袜里酣睡的照片。
“是我们的小狗。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妥,等回到芝加哥,你就能在家里看到它们了。”
“哇哦!”我兴奋地大喊出声,转身用力抱住他,“这消息简直不能更棒了!好吧好吧,这次算你赢啦!”
“为它们想好名字了吗?”
“唔,马德里、奥兰多、芝加哥?”
“用城市来命名?听起来别具一格。”
“要不,达芙妮,厄洛斯和海伦?”
“希腊神话里的人物?它们是在希腊出生的小狗,这些名字很适合它们。”
我微笑着注视着他,旋即,把我的唇印了上去。
于是,如同轰鸣的月相,我们的吻在彼此之间回荡,一遍又一遍,悠悠推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