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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月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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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周坐在主驾,侧头,点燃一支烟。

太久没抽,入口竟先是涩。

他不太喜欢回忆过去,陈年旧事,自己记得太清,反倒旁人毫不在意,记性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连记忆中的每一次呼吸都身临其境。

有时候,他还真以为自己旧情难忘。但林砚周很清楚,只是因为痛苦比快乐,更难释怀。

他不喜欢许盛言,绝对的。

脑内神经随一口烟雾弥漫,缓缓释落,林砚周单手搭在窗边,心中烦躁,他打开手机拨给陈竞,响了数声都没接。

丢了手机,甩在中控台。

该找的时候不见影,平时哪儿哪儿都有他。

林砚周把烟蒂扔进灰盒,一脚油门,驶上轩尼诗道。

夜色浓郁,车,很快消失了。

闵港进入风季,热带气旋登临,一周后,气象台挂起了三号风球预警。

不确定是否会进一步加强,电视里新闻正在实时播送,许盛言坐在沙发上,摁下遥控器,粤语声戛然而止。窗外已然开始下雨,风势初显苗头,他打开手机,华寅的工作群里,却平风浪静。

前天,他和林耀邥说了自己离开华寅的事,意外地,林耀邥并未阻拦,爽快批准他的决定,就像是早有预料。

门铃突然响起。

监视器里,出现谢冠泽的脸。

犹豫一瞬,许盛言缓慢开门,他似乎是淋着雨来的,手里提了些燕窝金鲍,开口稳重不少:“盛言,我来看看你。”

最近陆续来看望他的人不少,家里还有阿姨,他再疯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做出过分举动,许盛言侧过身:“外边在下雨,进来吧。”

狂风乱雨,请人喝杯茶再走是基本礼貌。

阿姨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普洱,递到桌前,谢冠泽坐在旁边,没再靠近。

“我听说,伤你的人和万家有些关系?”谢冠泽吹开茶气,状似无谓提起。

许盛言笑笑,不置可否:“谢先生消息倒是灵通。”

他既然开口,便是有九分把握,自己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关于你,我自然上心。”谢冠泽放下茶盏,“我还知道,你这一棍是为林砚周挨的。”

许盛言换了副新眼镜,视线清晰不少,他弯眼,笑得很疏离:“看来你的八卦水平也很一般。”

“并肩同行才有机会替人挡刀,单枪匹马,一般叫挨揍。”

谢冠泽被他逗笑:“盛言,你怎么还会说笑话了,真是可爱。”

“……”

许盛言默默等他喝完这杯茶,便打算送客。

沉吟片刻,谢冠泽语气认真:“你需要人手的话,告诉我就是。”

“谢先生慎言。”许盛言巧妙地婉拒,保持分寸,转移话题重心,“华寅内部事务,谢家插手可就不一样了。”

在谢冠泽看来,这不过是私心的施以援手,但往大了说,便是牵扯到华寅继承之争里面。

他官方客套的语气,把人推得很远,谢冠泽笑而不语,继续喝茶。

门铃再度响起。

阿姨打算去开门,许盛言叫住她。

他猜测又是谁来探望,果不其然,监视器里,一个没头脑和一个不高兴,并排站着,是陈竞陈聿。

他甫一拉开,还没来得及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陈聿便扑上来:“阿言~最近都不给我打电话。”

陈竞一把扯回他:“你也想打石膏吗?”

陈聿四肢一缩,怯怯收回。

“进来喝杯茶。”许盛言拉开门,转头示意阿姨泡茶。

陈聿探头探脑,眼尖的立即察觉出不对:“阿言,你有客人啊。”

说完这句,从门后突然出现一人,许盛言笑容凝固在半空。

林砚周收了伞,抖落肩膀雨水,透过两人空隙,朝他幽幽地看来。

“盛言,来客人了吗?”

谢冠泽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

五人一猫,局促地围坐在桌前。

木头挨个蹭过几双长腿,发出咕噜咕噜的舒适声,许盛言坐在侧边沙发,用脚勾了勾小猫:“木头,过去玩。”

很轻微的举动,但不知怎么,依旧踢到了旁边的林砚周。

林砚周没动,于是他默默收回自己的双腿。

不用猜也知道,林砚周是被陈家两位公子架来的,他贴心地为几人都沏了龙井,唯独林砚周面前那杯,是月光白。

产自云南思茅。

此茶生长在海拔1600米的秧塔村,其采摘手法独特,须在月光下制作,每批茶叶的粗制都要在一天内完成。

因此,还有个“月光美人”的别称。

第一次喝到这款茶叶,许盛言并没有多惊艳,他爱喝茶,林林总总品茗过不少,很难再在口感二字上,有新感受。

阙值被拔高,口味被养挑剔,见过再多风景,都难动心。

直到茶庄的老板同他讲了这款茶叶名字的由来。

月光白,倒真是个挑剔出身的,绝色。

“冠泽什么时候来的?”陈竞坐在对面,放下茶杯后主动开口,说完,他眼神飘移地朝这边望来。

“有一会儿了,刚刚还在听盛言讲笑话。”谢冠泽看向许盛言。

林砚周坐在两人中间,面色无波无澜,始终睨着眼,看起来没什么兴趣。

“阿言讲笑话?”陈聿似笑非笑,仿佛这件事比笑话本身更难以置信,他看过来,“真假?”

许盛言连忙摆摆手:“胡言乱语,不算笑话。”

他感觉到谢冠泽在有意挑事,连忙转移话题:“这是年初在茶庄新买的茶叶,各位喝着如何?”

陈聿永远是接话最快的那个:“我正想问呢,这是哪个茶庄的货,口感真棒。”

陈竞看着柔软明亮的茶汤,接道:“看品相,得到狮字号吧。”

龙井以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家坞五个产地,排列品第,狮字号最佳,为龙井之巅。

许盛言放下茶盏,自然地解释:“嗯,昨年春天预定的,上周刚送到。”

“你喝茶倒是讲究。”谢冠泽端起杯,意味不明地一句。

林砚周抬眉,瞥他一眼。

“阿言,为什么林砚周这杯和我们不一样。”有的人,喝茶也堵不上他的嘴,在陈聿刚说完这句,便被他哥用膝盖碰了一下。

陈聿迷茫地看了他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能够大摇大摆喊林砚周全名的人,大概只有陈聿能做到,一是因着他哥兜底,二是大风大浪,他知道往许盛言身后一躲,便万事大吉了。

而且他发现,这一招用在林砚周身上,格外管用。

他哥和他说过,两人关系并不好,但好几次他都发现,林砚周在面对许盛言时,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雷声大雨点小。

比如现在,林砚周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自己身上,而是他手中那杯月光白。

眼看山雨欲来,许盛言连忙出面,从容地解释:“这批绿茶我就拿了两盒,一盒送人,这一盒自己喝了些,给你们泡完不太够了。”

所以,这杯月光白是多余的。

林砚周心想。

“我还没喝过白茶呢……”陈聿探头探脑,好奇打量瓷杯里清鲜透亮的茶汤。

陈竞警告地啧了他一声。

“那给你。”林砚周双腿交叠,坐在对面,动作倒真看起来落落大方,“我没动。”

许盛言的心随他推过去的动作,突然绞紧了一瞬,那是他刚刚拆封的月光白,是第一盒的第一杯。

连他自己也没舍得喝过。

他唇齿翕动,但犹豫间,就化作了一次呼吸,藏进胸腔里。

陈聿望着那杯推过来的定时炸弹,慌忙摇头:“不用不用。”

林砚周一声轻嗤。

屋内气氛随这一声,顿时变得诡异,陷入死寂的沉默。

陈聿撑起手,把脸藏到后面,求助似朝他哥疯狂使眼色,可惜这次救兵也搬不成了,陈竞默默喝茶,不理他。

他透过缝隙,看见许盛言坐在那张阎王脸旁边,局促难安。

行,这下他算是彻底闯了个大祸。

木头跳上许盛言的腿,仰起头,软声软语地朝他喵了一声,小猫咪拖长的尾音,在屋内轻轻回荡。

许盛言摸摸它的头,很无奈的蹙眉。

或许是察觉到主人情绪,它绕过许盛言受伤的手臂,步伐轻盈地调转方向,换了个姿势蹲在许盛言怀里,另一头,三花颜色的长尾巴,直接甩到了林砚周腿上。

一左,一右,漫不经心,高傲地摆尾。

完全不在乎身后人的感受。

它仰头,又朝许盛言甜甜地喵了一声。

“木头,过来……”许盛言试图去抱它,但木头直接在他怀里翻了滚,连带着尾巴,嚣张地从林砚周脸上扫过。

林砚周:“……”

猫咪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朝许盛言:“喵~”

算了……小猫咪有什么错呢。

木头被许盛言养得很好,体型比起其他猫咪来说略微偏大,于是一屁股趴下,半个身子还能在林砚周身上。

另外三人,在一旁沉默地观看这场闹剧。

被猫毛蹭过的地方有些泛痒,林砚周终于忍不住,抬指略微擦过,喉头一咽:“你的……猫。”

孩子出丑,家长最无助,许盛言很抱歉地赔笑:“它平时不这样,可能,见到人多有点兴奋。”

谢冠泽仰靠在对面,故意道:“盛言,你家猫还很挑人啊,我刚刚抱它都不肯。”

许盛言尴尬地笑了几声,他下意识想回当然是因为不喜欢你,可言外之意,难道不就是说木头很喜欢林砚周吗?

貌似哪一个回答都会让他比现在尴尬万倍。

这场闹剧最终被谢冠泽一通工作电话,宣告终止,在门口送几人走时,木头突然竖着尾巴大摇大摆走过来,趁林砚周换鞋的功夫,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背。

“木头!”许盛言手忙脚乱,伸手想要去抱走,林砚周却在这时毫无防备起身,两人差点撞满怀,猝不及防地对视。

许盛言收回眼神,后退半步。

林砚周的视线落在他的脚上。

他什么都没说,把后颈的木头绕前,抱到怀里,逗弄地挠了挠它的下巴,温厉道:“别闹,乖。”

许盛言呼吸收紧,不自觉抿唇。

雨声打落门外芭蕉叶,厚重大门随咔哒一声,送走淅淅沥沥和人声。许盛言蹲下,单手抱起木头,坐到窗边。

雨痕将窗户割成千万碎片,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格外动听,他看到地下车库开出一辆眼熟的劳斯莱斯,目光跟随车牌一路驶向小区外。

木头在怀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许盛言摸摸它,叹道:“你也喜欢他吗。”

……

车顶雨势如落珠。

林砚周沉眉,对电话里陈竞的问题,毫不在意。

“所以,你不打算问问他?”陈竞道。

“问什么。”林砚周冷声,“没有意义。”

电话里,陈竞笑了一声:“哦,所以人家每年都给你送画,是因为很闲,对么?”

林砚周哑然。

他今天来许盛言家中,并非单纯探望。他还想问问,问问那个在春拍上和自己死咬到底的699号到底是谁,那个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给自己送画的到底是谁,那个在万国茶庄门口口口声声说对自己没感觉的人,又是谁。

不喜欢。

林砚周在心底反复重复这几个字。

许盛言,你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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