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琉琛进警察局的事情，无可避免地捅到了顾廷那里。
顾廷平时几乎不露面，对顾琉琛也是一种不闻不问的状态。
但这次来得很快，处理完了赔偿的事情后，几人先后出了局子。
虽然不是程静的错，事情毕竟因她而起，一出了警局，程静便跟顾廷道歉。
“顾先生，抱歉，这件事是我的错……”
顾琉琛立刻插话，“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动的手。”
顾廷在商场上风里雨里大半辈子，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程静说话的时候他态度沉稳持重，没有半点气急败坏。
可顾琉琛一开口，他额头上的青筋就开始鼓胀，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闭嘴！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顾琉琛冷嗤一声，似乎不屑多跟顾廷斗嘴，先一步往公交车站走。
一直默不作声的崔锦立刻追上去。
等他们走远了顾廷才对程静道，“程老师，我听管家说你把琉琛辅导得很好，近来他都很规矩，也知道上进了。这点我很满意。”
程静没说话，这种开场白，通常都有下文而且下文内容不会太好。
果然，顾廷又接着说，“我相信你在学习辅导方面的专业能力，也尽可能地配合你的要求，从来不过问你怎么辅导琉琛，但这次他为你打架进局子实在让我很意外，也很不可思议。”
“顾先生……”程静想解释，却被顾廷制止。
“程老师不必紧张，我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琉琛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虽然不常在他身边，但有一点毋庸置疑，我很爱他，也比谁都希望他能成才。”
扔下这话，顾廷转身便走。
“顾先生，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向您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
顿了两秒，她鼓起勇气，说：“很感谢您的信任，不过，既然顾先生这样信任我，又很爱琉琛，那么我作为外人就多言一句，希望顾先生能拨冗去了解一下陪伴一下顾琉琛。”
顾廷下台阶的背影一僵，片刻后转身，拧眉望着程静，“程老师，你僭越了。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好。”
程静吐了口气，她心里很清楚，现在这个时机说这样的话，就是自己找钉子碰。
顾廷没发火是他涵养够好。
可她确实没忍住。
公交车站。
崔锦站在顾琉琛身边，小声说，“琉琛，你今天真的有点吓人。”
顾琉琛双手插在裤兜里，没理会崔锦的话。
崔锦也没指望顾琉琛会接茬，继续说，“说真的，你对程老师的态度很特别，是不是……喜欢她？”
程静受伤，顾琉琛忙前忙后地照顾已经让她觉得很意外，而今天他的反应更让崔锦忧心又难过。
她好不容易才把顾琉琛约出来，去蓝岛咖啡厅也是临时起意。
可是有时候，事情偏偏就那么巧，一进门就看见程静被魏乐拦住说话。
她想上前打招呼却被顾琉琛拦住了。
当时她就发现顾琉琛的脸色不好看，但他很冷静只是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安静地听他们谈话，直到魏乐出言羞辱程静，他突然就爆发了。
崔锦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顾琉琛已经窜出去，一拳头打在魏乐脸上。
那种愤怒凶狠是崔锦从没在顾琉琛身上见过的。
从她认识顾琉琛开始，顾琉琛就是那种冷淡中透着拽酷的模样，对所有的事情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她知道他会逃课会打架会飙车，也知道他成绩渣到全年级倒数。
可她还是喜欢他，无可自拔的那种。
所以，她总是想方设法靠近他，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好一番心思认识了他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楚澈和陆平，却用了半年多时间才真正走到他面前，让他用正眼看她。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很敏感，尤其对于喜欢的人相关的事情，更是连细枝末节都能敏锐地关注到。
顾琉琛看程静的眼神藏着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东西……
顾琉琛被崔锦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嗤笑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她？”
崔锦见他这反应，心慢慢沉了下去。
如果真的不喜欢，你通常是不会回应这种问题的。
这反应已经是一种不自知的掩饰了……
“没有就好。”
崔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心理，又接着说，“毕竟你们年龄差距有点大，你才高二她都大四了，过了年就要去实习。等你上大学她都工作了，如果动作快的话，说不定婚都结了娃也生了。”
她故作轻松，装作随意闲谈，“对了，她是你家教老师，你们相处得又不错，那你有没有问过她交没交男朋友？我觉得像程老师那么好看又有气质的人，肯定有很多人追，如果交了男朋友，男朋友肯定也很优秀。”
顾琉琛默默地盯着崔锦，安静地听她没完没了地说。
等她终于住嘴了才开口，“说完了？”
崔锦“啊？”了一声，一时有些忐忑心虚，紧接着回应一声，“嗯”。
顾琉琛那双深黑的眼睛，又深又沉，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看透了。
“说完了就回去。”
这时他们的等公交车正好过了红绿灯向站台驶来。
“那……你呢？”
“还有事。”
道路的另一边，黑色的奔驰商务缓缓停住，车窗降下，顾廷的侧脸露了出来，他正把手机放在耳边，几秒钟后顾琉琛的手机铃声响起。
顾琉琛看了对面一眼，按下接听。
顾廷只说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过来。”
顾琉琛没给任何回应，冷笑着掐断电话大步向对面走去。
顾琉琛一上车，车子就开走了。
*
程静小跑总算赶上了公交，崔锦见她上车后主动挪到程静身边，亲热地打招呼，“程老师，我可以挨着你坐吗？”
这问题问得有些刻意，公交车上，即使陌生人来坐也没有必要问一句可不可以坐旁边。
“当然。”程静笑着回应，“说起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程老师哪里的话，你是琉琛的老师，也就是我的老师啊。别说琉琛听了那些话气不过，就是我也气得够呛，如果不是琉琛动作快抢了先，我都要上去教训那男的了。”
崔锦的活泼让程静有些意外，几次见崔锦，崔锦给她的感觉都是温婉可人形象。
“可别，碰上那种流氓，有多远躲多远。”
“程老师说得对！”
崔锦拢了拢耳边的长发，望着程静忽然问，“程老师，你觉得琉琛好吗？”
程静被问得莫名，还是答道，“好啊，当然好。目前成绩是不怎么样，但未来一定是拔尖的。虽然从前不怎么懂礼貌，现在相当懂得尊敬师长。这样的学生都不好，那什么样的算好？”
“哈，我也觉得他很好，虽然不爱理人，但我还是对他一见钟情了！程老师……”崔锦带着快活笑意的脸，微微沉了，看上去有些忧伤，“以你对琉琛的了解，他会喜欢我吗？”
【3】
程静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这丫头是想从她这里打探消息！
“这个……我可说不好，毕竟我只负责他的学习，不负责他的感情啊。既然喜欢他，那就去表白啊，当然，你们谈恋爱归谈恋爱，还是得以学习为重。”
崔锦仿佛受到巨大的鼓舞，“程老师说得对，我应该表白，更应该以学习为重。那程老师……能不能拜托你件事？”
崔锦微微脸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帮。”
崔锦从小挎包里摸出一张粉色的信笺，“这个……本来打算喝咖啡的时候给他的……但是……咖啡没喝成，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突然泄掉了，所以程老师拜托你帮我给他好不好？”
这是要让她做那只传书的鸿雁！
程静扶额，“你这……不是让我鼓励学生谈恋爱吗？其实……你让那个叫的楚澈男孩转交也行啊。他们关系好像很铁。”
崔锦把信塞到程静手里，“程老师拜托了！楚澈转交过去的话，估计他看都不会看就直接扔垃圾桶了。”
最终程静还是做了那只鸿雁，谁让他们的咖啡没喝成是她导致的呢。
只是接下来连着两天都没见着顾琉琛的人，她给顾琉琛转的账他没接，发消息也不回。
就在她怀疑顾琉琛是不是又要开启拒绝补习模式时，顾琉琛终于准时出现了。
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再半个小时就到补习结束的时间了。
程静看着抱着胳膊站在书房门口的顾琉琛，这情景和之前顾琉琛警告她绝不会接受她辅导的情形何其相似。
“你再不出现，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打算临阵脱逃了。”
顾琉琛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眼下有黑眼圈，虽然很浅。
“什么意思？”
“还有三天你们就要考试了。”
“那又怎样？”
不声不响玩儿消失，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就算了，终于舍得冒出来了还这种态度，简直是存心要气死人！
“那又怎样？你说那又怎样？谁让定下目标的？前一百五十名跟你招手呢！
顾琉琛，你到底在闹什么？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好吗？
我应该没做什么足以让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的事情吧？”
顾琉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是我自己的问题，之前一直有些问题没想明白，所以想自己冷静冷静。”
于是跑去狠狠飙了几次车。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
“嗯。”
程静克制地缓了口气，把堆了两天的火气内部消化掉，“想明白了，就把转账接收了，然后踏踏实实地去遨游题海！”
顾琉琛倒是难得的听话，什么都没多说点开微信接了转账之后就定在位置上刷题去了。
十点的时候，顾琉琛停了笔，抬眼看向程静。
程静稳坐钓鱼台，完全没有要走人的意思，感觉到顾琉琛的目光，抬眼看向他，语气冷冰冰的，“怎么？”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程静瞥了眼他铺在书桌上的卷子，不得不说，顾琉琛是个怪物，只要他肯下功夫，很快就能摸到窍门触类旁通，做题速度惊人，正确率还很高。跟她这种靠着十分努力爬出来的人，根本不在一个梯队上。
当年她也算是学习方面天赋很高的人了，但没有哪一刻敢放松自己。
至少她绝对做不到像顾琉琛这样摆烂许久之后，还能在短时间内直追而上。
“那我先走了。”
程静收拾好东西，背起背包往外走。
顾琉琛突然又问了一句，“如果我达到你定的目标，有没有奖励？”
程静停步回头看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顾琉琛抿唇，又是那种漆黑而沉默的眼神，看得程静又莫名又心悸。
“你想要什么直说，这么看着我，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
程静一呆，回过神来蹙眉瞪着他，“顾同学，你开什么玩笑？我当然只能给你我承担得起的礼物。你跟我要豪车豪宅，卖了我也买不起啊！”
顾琉琛笑了一声，点点头，“也对，先记着吧。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出了大门程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答应得太草率，达到既定目标明明是顾琉琛分内之事，怎么最后搞得好像自己欠了他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