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岸看着楚行远，察觉不对，但是依旧按下不表，正当他准备上前时，一阵风吹来，走出两步风越来越大。

霍云岸对着风出来的方向猛地看过去，眼神明灭不定。

“好浓的血腥气。”

霍明潇也感知到了。

看了一眼眼前阴森的宅邸，霍云岸从锦囊里摸出几张符，道：“随我封印。”

弟子们依言上前，各自取出手上不多的封印符，合力将眼前面积不小的山庄落下一个进出不得的封印阵。相比起沉寂的山庄，有活人气息的地方显然更重要一点。

封印落下以后，霍云岸带着弟子们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山庄范围，循着之前风吹来的地方狂奔过去。

道道白影窜出林子，越走越偏，没有看见人影和尸体，只有地上残留一滩一滩的血迹替他们引领方向。

从这出血量来看，一定是有人死了的，他们正在逐渐靠近山脉深处，这里已经没有正常的动物了。如果是妖鬼，这血量对方体积一定不小，不然不可能没有尸体，难不成妖鬼成群了？

在无意间掠过的树上看见满树狰狞交错的划痕以后，霍云岸心口沉沉坠下。

好像……是有这个可能。

霍云岸落在树干上，半蹲着扫过林子，判断了一下方向，准备起身时突然动作一滞，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弟子们动作迅速地拉住身边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四周即将下来以后，草木窸窣声越发靠近，越发明显。

有什么东西，从他们前方过来了——

草丛一路晃荡，中间倒下，两侧分开，等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以后，看着露出来的间隙，霍云岸默默地换了个蹲姿，悄悄把手覆在了剑柄上。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从草丛里显露出来时，树上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极速坠下。下一刻，随着“呲！”的一声重音，两把剑分别从心口和脑袋，扎穿了窜出草丛的“人”。

黑漆漆仿佛冒着黑烟的身影开始抽搐起两条胳膊，被霍云岸抬腿就踩住了其中一条，随后在霍明松踩住另外一边时，霍云岸骈指如剑落下一个敕字，被他们扎在地上的身影猝然消散。

霍云岸收手站了起来，视线抬起，前方草丛里，一道道漆黑的身影“站”了起来。

霍家弟子们走了出来，站到霍云岸身后，看着前方那一片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下意识地将手中剑拔了出来。

霍云岸深吸一口气，“杀。”

话音落下，霍家弟子们凝眉冲进了草丛里，展开了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楚行远慢悠悠地走到霍云岸身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话时水珠喷溅。

“厉鬼。他们在逃？”

霍云岸同样一脸的雨水，身上都快湿透了。

“看起来很明显，前面有个大家伙。”

楚行远漫不经心地拔出自己的剑，同一时刻，霍云岸看见那些东西将“视线”转了过来，隐隐出现了退却之意。这些东西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只剩下本能，但是会害怕楚行远的剑？这剑已经邪门到这种程度了吗？

霍云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有个缺口的剑，很想把背上的佩剑换下来比比，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一起上？”

楚行远笑着看向霍云岸，雷雨下，闪电照亮了霍云岸脸上的不屑。

“来啊。”

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冲进了草丛里，半人高的茅草才途中时不时地划破他们露出来的手和脸，两个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抬手将剑刃送进厉鬼的灵台。

说厉鬼都高看他们了，不过是失了神智有沾了人命的小鬼。

只是这个数量确实挺吓人的。

霍家一行弟子将近一百号人在这里，直到黎明前最深的夜色笼罩下来才全部清理干净。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次除了满地的茅草划伤以外，没有弟子被这些鬼物伤到。

鞋子踩进水洼里，溅起血红的水。

霍云岸看着山谷中遍地的尸骨，眉头皱了起来。

乌漆麻黑的鬼物清理干净以后，他们已经深入到了一处山谷。掩盖在草丛堆里的，是十来具尸体，看衣物像是樵夫或者采药人。

霍明义走过来，抹去脸上的雨水，“大师兄，一共十二具尸体，时间最久的一具刚开始腐烂，最新的一具血才流干不久。”

霍明澄扛着狼牙棒，脸色冷着，“屠家是在干什么？把妖鬼赶到这里关起来的同时还任由他们携带储备粮吗？”

霍家弟子们脸色都不好看，有种自己在前方努力杀敌，后方已经竖起降牌的无力。

甩了下剑身上的雨水，霍云岸这才空出手来抹了把脸，甩个手的时间脸上又开始淌水，看向霍明义，“明义和明潇，带几个弟子把尸体处理了，走阳山气息浑浊，目前又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妖鬼被关进来，记得处理干净点。别等我们前头一走，后头就直接诈尸了。”

明义点点头，然后怔了下，回头找了一圈，等到后脑勺被拍了下，才发现霍明潇就站在他身边，正用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他。

霍明义：“……咳。”

霍云岸带着霍明松一行人开始在山谷里散开，寻找还有没有落单的地方。

山谷之上，一块凸出的石台上，两个人影落在上方，半蹲着看下去，在夜明珠和灵光的照耀下，隐约可见山谷内的情形。

屠疏和看着屠柏离，“柏离……”

屠柏离竖起一只手，“不要劝我，我已经放过他一次了。”

你那好像不是放过，是没打过吧？

屠疏和欲言又止，眉头皱着，“走阳山脉不对劲，关起来的家伙们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暴动，所料不错的话后期不管哪一家的弟子，都是会走到携手对敌的一步……”

屠柏离打断他，“那也不会是屠家和霍家。”

准确说是屠柏离和霍云岸，可偏偏这两个人如今代表的就是两家地位最高，话语权最重的弟子。他们的立场就是家族的立场。

屠柏离从衣襟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符，符牌上雕刻着云纹和鬼脸，此时上面两只狰狞的眼睛睁开着其中一只。

屠柏离指尖灵光泛起，悬空在玉符上画了一个繁复的法印，随后印在了玉符上，下一刻，“轰隆隆——”的一声巨响，闪电落下以后，天雷滚滚。

霍云岸抬起头，雨水落在眼睛里。

楚行远顺着视线抬起头，乌漆麻黑什么都看不见，“你在看什么？有什么东西吗？”

“看不见……”

霍云岸声音有些低，只有离得近的楚行远听见了。

“但是就在刚才，闪电落下的时候，山上好像有人？而且那会儿灵气有些不正常的浮动。”

楚行远揉了揉脖子，吐出一口气，“那就去看看吧。”

霍云岸回头看过来，楚行远和他对视半点不杵，“不是觉得有问题？那就去看看呗。”

霍云岸抬手按了按眉心，“有问题也不能现在去。”

“嘁——”楚行远好笑地看着霍云岸的背影，道：“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好不容易孵出一窝崽子的老母鸡，恨不得整天把崽子们护在羽翼下。”

被瞪了一眼后，楚行远仍说：“舍不得推下悬崖摔上一跤，小崽子学不会飞行，成不了雄鹰，你还真能护他们一辈子不成？”

磨了磨牙，霍云岸没有说话，只是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但是霍云岸的话没人听见，楚行远的话附近弟子都听见了。回头看了一眼楚行远，各自都觉得对方挺一言难尽的。

霍明松走过来一只手搭在霍云岸肩膀上，道：“大师兄，这边交给明澄他们，咱们去山上看看？”

霍云岸不可置信地看想霍明松，“你也这么想？！”

霍明松哈哈一笑，“怎么会呢？但是为了避免某个人继续抹黑你，咱们不如就分开一下呗，上了山也能看到底下情形嘛。”

霍云岸对上了楚行远摊手的动作，眉心跳了一下，把肩上的手打下去，没好气地说：

“你就是这么想的！”

说完握着剑直接走了，走出去一段路回头看过去，“愣什么神，上山！”

霍明松笑了下，回头对上楚行远若有所思的目光，脸色一垮，冷笑一声，跟上了霍云岸。

楚行远啧了下，有病吧，他也没干什么啊，这霍家这群有病的一个个都对他有意见是什么回事？

趁着楚行远没跟上来，霍云岸也低声问了一下，“你们好像都会楚行远意见很大？”

霍明松挑了下眉，“这么明显吗？”

霍云岸：“……”

“好吧，其实不能算是有意见，准确来说我们是对自己意见更大。”

听了霍明松的话，难得霍云岸犯了一回糊涂，“什么意思？”

霍明松露出苦笑，紧走两步跟在霍云岸身后，和他相隔半步的距离。

“主要还是实力原因吧？大师兄实力太强，我们跟不上，不光跟不上大师兄的战斗，很多时候还跟不上大师兄的想法。本来一直以来都这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是偏偏来了个既能跟上大师兄战斗，又能跟上大师兄想法的，可以称作势均力敌的人。自家弟子就算了，大伙儿肯定高兴。但是偏偏是楚家的，还是楚家那个名声不怎么好听的楚三公子，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大平衡了。”

霍云岸拧了下眉，但是还没开口，霍明松打断了他。

“大师兄你不用安慰，你也不用慢下来等我们，更不用迁就我们。都是一扇大门走出来的，大家就是郁闷一阵子，会自己想通的，也会自己跟上来的。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不管是战斗还是思考，我们都会努力跟上来的。”

霍云岸抿了下唇，唇角有笑意浅浅。

“行。”

仿佛是计算好的时机，这边刚说完，后面楚行远就追了上来。

顶着灵光引路，三个人的光球里，霍云岸的最亮，其次是楚行远。霍明松看了一眼前方并列的两团光球，又看了看自己前方比他们晦涩了一半的灵光，咬了咬牙。

是的，他们会跟上的。

不会掉队让大师兄一个人踽踽独行的。

那什么楚家的神棍，给他们一点时间，早晚有一天，要让他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