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热气如同院子里逐渐黯淡的日光，终于疏散了。

闫旭吻了赵殊的额头，回头看了眼满地狼藉，夜灯已经亮起来了，纱帘上亮得通透，天还没黑。

闫旭在先给赵构清理身体、上药和先做饭之间斟酌了时间，选择了以赵构当下为主。于是从床上抓了件浴袍套上身，去卫生间放好热水准备了毛巾，打算先给他擦拭身体。

床单被套不好更换，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地上铺好干净的毯子暂时把赵构挪到地上。赶紧收拾好房间，抱去了洗衣房。

上药之前仔细监测了赵构的身体状况，从数据上看，倒是比上次稳定了很多。闫旭想了想，将毛巾按在了自己的腺体上，湿润的毛巾吸收了高浓度的安抚信息素，将会在闫旭离开的短暂时间里陪伴赵构，避免他情绪失控。

“我马上就回来，先睡会儿。”明知赵构现在没醒，他还是温声细语地对赵构开口，将毛巾叠好放在床头柜上。

饭菜的香味很快就将累了一下午的赵构勾醒。

“什么时间了？”赵构清了清嗓，他知道他现在的嗓子很哑。

“七点半。”

闫旭放下小桌板，将饭菜端到他面前，赵构抬眼看着闫旭，歪着头问：“你刚洗完澡？”

“啊不是的，我刚刚随便拎的。”闫旭心中忐忑，也有点无地自容的窘迫。按常理，他应该要去把自己收拾干净的。但时间确实很紧，他从六点半忙到现在，才刚把饭菜端进来，板凳都还没坐热。

“那现在去洗吧，我等你一起吃。”赵构看着桌板上的食物，率先端起了那碗汤。

闫旭立刻得了特赦，三两步就冲进了卫生间。

五分钟，他一头扎出来，从衣柜里找了件长袍一裹，就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端了进来，放在临窗的工作桌上。

“我好像记得我晕过去之前好像让你做件事。”赵构的余光瞥到了毛巾，心里生出一分有趣的打量来。

“我照做了。”闫旭故意岔开话题，“你不是嫌我慢吗……然后你就晕过去了。”

赵构的笑声清脆，他故意笑出声来，闫旭的脸又红了。

“其实……”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有点没爽到。”

……闫旭的筷子一顿。

“是不是有点伤你自尊了？”赵构又问，竟然有些阴阳怪气。

闫旭埋头干饭，但红彤彤的耳朵也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你忌惮我的伤。”赵构的语气又温和起来，“啧”了一声，又试探着开口，“但说实话，总感觉你在讨好我。”

他吃完桌上的饭，放下筷子，平静开口：“我知道你怕我，权衡利弊下，当然都以我为主。”

“也没有……”

“但是这种事，嗯……还是要放开点。”

闫旭默默收拾碗筷，不敢抬头看赵构。

“换个姿势吧。”赵构对着闫旭的背影，淡淡开口。

闫旭对这事其实有种本能的抗拒，或许是alpha的性别让他无法享受这个天然的“优势”，也可能是母亲的遭遇让他极度怨恨自己这个身体。他身上总有沉重的道德拘束，他不敢思考家庭，不敢思考伴侣。

回避这个问题的做法同时也伴随着非常多的问题。他总不能很好地认识自己，于是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闫旭不知道这是不是赵构御下的手段，看似坦诚，实则警告。但转念一想，若是赵构不说，他也会胡思乱想。这份矛盾不来自于赵构，只来自于他自己的混沌。

“你是想面对着我，还是想背对着我？”

“啊？”

“姿势啊，标记不是要成结吗？一般的姿势不行。”

闫旭吓得后退半步，左右环顾，结结巴巴开口：“不用急着标记吧，你、你现在……”

“我现在需要一个alpha标记，以便于处理我的周期，同时为我提供屏障保护，免受其他alpha的骚扰。我和你已经有了小殊，不找你，难不成我让沈甜来？”

“……但是，它是终生的。要、要……”

“要什么？”

“两情相悦……”

闫旭声若蚊蝇，揪着刚才垂下的腰带。

“那你是不愿意了？”

“我不是！我，我是……”

“你放心，你背叛我的话，我会把你杀掉的。”赵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被赵构逼到这个地步，闫旭也只能最后挣扎，说：“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谁说的？”赵构叹气，反问，“那不然我喜欢谁？”

“……”闫旭想说沈甜，但他心里知道，赵构并不喜欢沈甜。他甚至能感受到，沈甜主动保持距离，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所以你是以为我不喜欢你，才这么扭捏、别扭，对我极尽讨好之能，一直胡思乱想？”

赵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也不顾闫旭的反应，再次问他：“面对还是背对？”

“你有伤，面对会不会好点？”闫旭把头垂得很低，“你可以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好啊。”

毛巾还放在床头柜上，静静地散发着奶油味的香甜信息素，而赵构，疼痛与眩晕的快感中，他想起来这个纯情的alpha不敢直视自己的卑怯，心软地搂紧了闫旭。

他本不善于表达自我，也无意被闫旭察觉。可闫旭察觉到了，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