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至，腊月二十九是大家年前一起补习的最后一天，从除夕夜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七是大家的休息时间。路景熙背起书包站在挂历前，“初八、初九、初十……十四、十五！”过完今天，满打满算还有八天一起补习的时间，目前路景熙除作文以外的所有作业都已做完，想来，是可以好好享受一下这个假期的。

路景熙赶到时，秦慕已经忙得团团转。不是韩梓酥有问题，就是齐铭远有问题，等两个人都没有问题了，她好不容易坐下来，马上又有人出问题了。看到路景熙，秦慕委屈巴巴，恨不得上前抱住她的大腿，“你可算来了！”秦慕转头对齐铭远和韩梓酥说，“英语有问题找景熙，我也不懂！”

“怎么了？谁的英语作业有问题？”

路景熙刚落座，韩梓酥就把卷子递上来了，“大神，这一题，应该填‘which’吧？”

路景熙指着句子中的空格问道：“你看这个句子前边和后边是什么关系？这不是定语从句，也不要老是记着定语从句，这是时间状语从句，所以应该选哪个？”

“哦！”韩梓酥茅塞顿开。

齐铭远赶忙把自己的卷子递过去，“这个我不知道怎么翻译？”

路景熙拿过来一看，“你这是语文卷子啊？我看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个‘老’是形容词做动词，是尊敬的意思，后边这两个‘老’是形容词作名词，老人的意思，所以你现在可以翻译了吧，后半句和前半句句式一致，就不用我讲了吧。”

腊月二十九，路景熙的弟弟路松涛终于从冬令营回来，他想着寒假放假，姐姐怎么着也在家，结果在门外边敲了近三十分钟才发现夹在门缝里的纸条：为姐出去补习了，钥匙在门口地毯下边，自己开门。

长大真好啊！十一岁的小朋友捧着一桶泡面，坐在窗前，等着赶回家给自己做饭的姐姐！好不容易等到开门的声音，路松涛把头往外一拧，生着姐姐的气，路景熙也不哄，坐在沙发上说道：“哎呀，刚刚路过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两杯我又喝不了，可惜了。”

听到这话，路松涛赶紧转过身说：“姐，不可惜，我能喝！”小朋友可真好哄啊！路景熙看着贪吃的弟弟，无奈地笑笑：小东西，我还治不了你？

窗外不知不觉下起雪，路景熙在厨房做着饭。冬天实在太冷了，还好爸爸妈妈一回来就能吃到饭，还好明天他们不用上班。看着喝着奶茶手舞足蹈的弟弟，路景熙感叹道：小时候可真幸福啊！

时间一晃，寒假就过完了。报到这天，秦慕趴在桌子上，看起来疲惫极了。“你怎么了？”前桌纪明月问。

“她啊，昨天熬夜补作业了吧？”路景熙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寒假不是天天补习吗？你还是没写完作业啊？”

秦慕冲她晃晃耷拉着的手，“我忘了写作文，昨天晚上补了四篇，累死我了！”

“昨天我提醒你检查作业，你没检查啊？”

秦慕叹了口气：“大意了！总觉得作文已经写了。”

班主任走进教室，开始班会。其实也没什么内容，无非就是注意安全，让大家收一收心。最后，班主任说，教导主任已退休，新的教导主任明天就上任。路景熙听到这消息还是挺惋惜的，即将退休的教导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儿，当初在学校附近约架事件中，路景熙报了警，是他第一个表扬路景熙的勇敢，在校领导想给齐铭远休学一周的处分时，也是他力排众议，保齐铭远，只给了他留校察看的处分。新的教导主任不是从学校教师骨干里挑选的，而是从其他地方调派的——调派来的教导主任，会适应新的学校吗？

路景熙的疑问，在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就得到了答案。由于新学期第一天上晚自习，同学们还多少有些兴奋，老师在讲台上喊了好多次，班里还是乱哄哄的。新教导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脚把教室的门踹开了，“喊什么喊！整个楼层就你们班最乱，隔壁班我已经骂过他们了，不信你们问问去！再有交头接耳大呼小叫的，给我站到门外边去！”话说完，他也不离开，就在班里转。

大家迫于教导主任的压力都格外安静，路景熙的前桌纪明月递给她一张纸条，让路景熙把数学作业本还给她。路景熙刚把数学作业本递给她手里，教导主任就走过来说：“你们俩站起来！”路景熙和纪明月不明所以，疑惑地站了起来。

教导主任指着纪明月的桌洞说：“刚刚传什么呢，交出来！”虽然不理解教导主任的用意，但纪明月还是从桌洞里摸出作业本递给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愤怒地说道，“别给我避重就轻，你们刚刚不是在传作业本，把镜子交出来！”

镜子？路景熙和纪明月确实都有镜子，但上课时从来没用过。纪明月从桌洞最里面掏出镜子刚交到教导主任手里，他立刻将镜子砸碎！秦慕撇撇嘴，极其不屑地“嘁”了一声，教导主任立刻吼道：“你‘嘁’什么呢？给我站起来！”秦慕也不害怕，立刻站了起来。

纪明月看到教导主任这样的行为害怕地哭了起来，路景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主任，我们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了？你还有脸问我！”

路景熙毫不怯场，“我们有哪些做得不对的地方麻烦您直接说出来！”

“你们上课传镜子，还企图糊弄过去，难道没错吗？”

“首先，我们传的不是镜子，其次，我们也没有糊弄过去！”路景熙不服气地跟教导主任讲道理，“您如果说上课不允许传东西，那确实是我们做错了，可是您在意的好像不是我们传东西吧？

“好，就算传东西是错的，班里每天传东西的同学有多少？就您刚进来时一眼能看到多少？您不去管理真正犯错误的，摔个镜子逼我们承认错误就有点过分了吧！

“说到摔镜子，这个镜子您是不是应该赔给她？未经他人许可，损坏他人物品，您侵犯了他人的财产安全权，这一点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教师只是一种职业，不是说您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也不是说法律赋予了您这样的权利，所以，还请您赔给她个镜子。

“最后，您说我们上课传镜子，我们说传的是作业本，这么争辩下去没有意义，教室不是有监控吗？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查监控。如果我们传的是镜子，任打任罚悉听尊便，如果我们传的是作业本，请您向我们道歉！”

班里不知从哪个角落先传来几下掌声，随后全班开始鼓掌。路景熙心里清楚，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赌注，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对于教导主任而言，这场赌注他必输。教导主任不敢赌，只好悻悻离开。

路景熙长舒一口气，老师却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路景熙怀着心事和齐铭远一起走在放学路上，路景熙思量许久，始终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十九年的教育告诉她，遇到不公正待遇要学会反抗，不能屈尊于任何一种职业、权力，也绝不能凌驾于法律和道德之上。齐铭远反复试探她的心事，可都被她敷衍过去，以成年人的情商对付一般中学生，实在是件容易的事。

“路景熙，大课间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二天刚下第一堂课，班主任在门口“传唤”了路景熙。

“熙熙，你又怎么了？”秦慕问道。

纪明月也紧张地转过头，“不会是昨天晚上的事吧？”

路景熙皱着眉，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会和昨天的事有关吧。”

“啊？那怎么办？”纪明月有些紧张。

“没事，我会把事情往我身上揽，要是问你们，你们就把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

“那怎么行？”秦慕一脸焦急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所有事情都要你背负啊？”

“慕慕，这件事情我们没有做错，跟老班好好说，她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路景熙觉得实在不应该把精力放在猜测班主任心思上。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是纪明月被吓得不轻，就连路景熙站起来回答问题时，她都被吓得一哆嗦，惶惶不可终日。下课铃刚一打响，纪明月“噌”地站了起来，好在班长此时说了“起立”，才以“谢谢老师”帮她掩饰过去。

“我说，她用得着这么紧张吗？”秦慕悄悄向路景熙吐了吐舌头，吐槽道，“又不是叫她去办公室。”路景熙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而后，快步向班主任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