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穿薄雾,银白色曙光渐显绯红,空气中弥漫着的些许湿润和着孱弱的微风,轻轻扫过小草灌木。
一阵开门声响起,白幽推门而出,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深呼吸一口气,旋即缓缓吐出,道:“好舒服啊~”
此时,众人也都起了床。
于谨道:“白兄弟看起来比昨日更为精神,身体康复的不错嘛。”
石木笑道:“我家少爷可是有一百条腿的虫子,打不死的。”
狠狠剐了一眼这个憨货,白幽道:“那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该死的,居然把我比作马蚿,欠揍啊!”
赵贵接着道:“哈哈哈,石兄弟就那副德行,看你现在身体杠杠的,大伙也就都放心啦!”
“多谢各位挂心!”
随着话音刚落,元宝炬也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他道:“早啊,大伙都在呢~”
“参见南阳王!”众人齐道。
元宝炬点了点头,道:“大家无须多礼,在我这南阳王府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大伙不要拘谨,当自己家里哈。”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同道:“好吧!”
随后元宝炬把目光放在了白幽身上,他道:“白兄弟,我这便要去上早朝了,你且随我一起来。”
白幽拱手回道:“听凭宝炬兄安排。”
※※※
太极殿,魏国朝会的重要场所。
诺达的一座宫殿,富丽堂皇,两侧殿柱雕梁画栋,攀附着金色巨龙。从殿外眺望,金碧辉煌的龙椅坐落中央,底下站满两排文臣武将。
南阳王于殿外停下脚步,对白幽嘱咐道:“我先行进去,你在此地稍待,等有人传唤你的时候,便入殿进来。”
白幽点头应了一声,退到一旁静候。
随着各文臣武将就位,魏孝武帝元修阔步出现在大殿之上,他端坐上龙椅,抬手一挥,随侍宦官立刻高声大喊:“上朝!”
“等等!”太尉司马子如站出一步,出言进行喝止。
他道:“启禀皇上,高丞相还未临朝,请皇上稍等片刻,待得丞相临朝时,臣等即刻参奏议政。”
闻听此言,孝武帝的面部肌肉僵在一处,脸色胀红,大殿上气氛稍显尴尬
南阳王喝斥道:“放肆!自古以来,只有臣等君,哪有君等臣的道理?”
这时,以高敖曹、窦泰为首的数位将领也同时站出来,他们紧握手中宝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见状,司马子如的胆气顿时就上来了,他道:“还是等等吧,免得伤了和气。”
孝武帝看此情形,只得向元宝炬递了个眼神,元宝炬深知其意,只好隐忍退到一旁,再不多言。
过了许久,高欢终于上朝,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丞相到!”
殿内大部分文武百官齐刷刷转身,背对孝武皇帝,向那个中年男人俯首叩拜,齐声道:“参见丞相。”
这个男人信步走进大殿,气势昂昂,面对孝武皇帝,他不仅没有施君臣之礼,脸上更是挂着轻慢神色,他道:“皇上,臣来晚了。”
元修强忍着脾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丞相无需介怀,来的刚好是时候。”见高欢站在一旁,朝中文武百官看这才相继抬头。
元修道:“众位爱卿也都平身吧。”
文武百官齐道:“谢万岁!”
元修说道:“各位爱卿可有本奏?”
司马子如在这时候站出来,拱手说道:“启禀皇上,柔然屡犯边境,此番来势凶猛,你作为一国之君,若再给不出应对策略,不如将国事全部交付于丞相,由丞相带领我们领军退敌,如此方可解魏国国难啊。”
“对啊,对啊!”
“司马太尉说的极是。”
文武百官多是一片附和声音,
这般悖逆之言,听到元修耳朵里,也不免拉长了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平复心情,把目光投向高欢,询问道:“丞相也是这个意思吗?”
高欢冷傲回答:“国乃陛下之国,臣无甚意见,倘若什么事都要问臣下,那魏国要君王何用?百姓要君王何用?”
“...”
元修咬紧了牙根,拳头攥得很紧,指甲盖戳得皮肉都有些疼,可他没有办法,只得依旧赔着笑脸,道:“丞相教诲的是,朕来想办法,朕来想。”
他端正神态,把目光转投众位大臣,道:““司马子如之言本无不妥,但丞相事务繁多,若是把所有国事均交予他处理,朕于心不忍。此次柔然大举进犯,朕已打算派高敖曹、窦泰二位将军领兵前往镇压,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 ...
话落许久,太极殿内竟未有一人回应。
“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元修又重复说了一遍。
也不知这高欢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忽然干咳几声,问道:“高敖曹、窦泰二位将军没来上朝吗?”这时,两位高大威猛的将军同时站出一步。
高敖曹拱手道:“臣在。”
窦泰拱手道:“臣在。”
高欢有意的提高声音,问道:“皇上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高敖曹回答:“臣近日耳背,身体抱恙,没有听到圣上叫唤。”
窦泰接道:“臣也耳背,最近感染风寒,心力有些疲惫。”
“这样啊...”高欢思索了片刻,然后朝孝武帝谏言道:“二位将军皆身体不适,恐无法率军出征,还请皇上另觅他将。”
观高敖曹、窦泰二人面相,简直能生吞猛虎,说什么身体不适,完全是托词。元修明白,朝中大小官员多为高欢爪牙,或有个别忠于朝廷的大臣,也迫于高欢的威压不敢发声,无论自己点谁为将,都会遭到推脱。
值此尴尬境地,南阳王忽然站出一步,他拱手道:“皇上,近日臣遇到一良将,此人智勇双全,曾凭一己之力击败元欣,或可由他挂帅出征,定能一举击退柔然。”
“喔?此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元修询问道。
元宝炬回答:“此人名叫白幽,正在太极殿外候宣。”
“宣!”元修朗声道。
一声令下,随侍宦官喊出白幽名字,响亮的声音在太极殿上远远传开。便见白幽径直走入大殿,他于皇帝座前跪下,高呼道:“草民白幽见过皇上。”
元修道:“平身!你就是白幽,几日前把元欣打败的人?”
白幽拱手道:“回禀圣上,正是!”
元修仔细打量着白幽,观察了好一会儿,道:“不错,目光炯然,英气勃发,果然是少年英雄,你在洛阳城的事迹朕也有所耳闻,今日朝会南阳王向朕举荐你,你且说说看,现今柔然犯我国土,伤我百姓,你有何退敌之策?”
“嗯...”
白幽摸着下颌,思索片刻后,道:“四个字,恩威并施。”
元修疑道:“此话何意?”
白幽道:“柔然地处北方,距中原十分遥远,腊月过后便严寒封冻,植被稀少,难以畜牧。数月的霜冻,草原上已是百草凋零,牲畜减缩,百姓食不果腹,粮食紧缺。”
“人若将死,必会反扑,在生存面前,没有谁不是自私的。柔然人在我国边境上烧杀劫掠,图的不过是活着。皇上只需遣派一位能言善辩的使者,与柔然可汗晓以厉害,并赐给他们粮食绵帛,解决他们的生活需求,柔然军士战心必消。”
高欢显然对此言论有些不满,他道:“小子无知,柔然可汗本就自恃强大,这般作为,岂不助长他的气焰,将来只恐会更加嚣张。”
白幽似是早就料到会有人这样反驳,他侃侃而谈道:“丞相说的极是,自然不能轻易给柔然人粮食,一场大仗在所难免。而且这一仗必须打到他们肉疼,让他们知道大魏给他们粮食,是我们想给,我们要是不想给,他们不能抢。”
高欢给司马子如递了个眼神,司马子如当即会意,他站了出来,问道:“喔?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打,敢问足下,这一仗该如何打?”
白幽冷冷的扫视这人一眼,道:“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还请司马太尉不要插嘴。”
“你_ _!!”司马子如被气得语塞。
白幽接着道:“柔然人善使骑兵,机动性很强,在空旷的大漠中与其交战会十分被动,所以草民建议首战当以弱示强,将他们引致丘陵地带,利用山川峡谷设下埋伏。柔然人好战,若见我军兵败必会穷追猛打,一旦敌军入瓮,我们便以重兵进行合围,如此定能一举歼灭。”
白幽的话犹如沙漠中一束清泉,让渴了好久的元修看到希望,他把目光转向高欢,探问道:“南阳王举荐的这人朕觉还行,欲封他为帅,不知丞相何意?”
只看高欢凝思片刻,而后回答:“白幽年纪尚轻,恐难当此大任。臣以为可命贺拔岳为大都督,白幽为骠骑大将军,统领五万兵马北伐。贺拔岳将军长期与柔然作战,拥有相当丰富的实战经验,定能一举击退柔然。”
“五万兵马!!!”元修不禁皱紧眉头,谁不知柔然此次进兵至少有十万大军,敌军数倍于我,这仗如何能打?
许久过后...
那位叫贺拔岳的将军站了出来,他拱手说道:“五万兵马足矣,请皇上和丞相放心,不扫平侵略,臣誓不返朝。”
“!!!”
元修原本还想站起来说点什么,可转眼一看高欢,又是万般的无奈,他吁叹一声,道:“唉,好吧。传朕旨意,封贺拔岳为关西大都督,白幽为骠骑大将军,统领五万兵马,即日出征。”
白幽、贺拔岳闻言,双双跪下,拜道:“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