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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F.20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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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还没来得及拍一张草原日落,就被演员统筹请进了帐篷里的临时化妆间。

必须尽快完成妆造,好赶在黄昏的光线中开拍。

替身已经在替他拍远景和航拍了。夏天撩开帐篷帘子,看到那辆盖着军绿色篷布的大卡车,正孤零零地行驶在草原上。车身在昏黄的天光中缓缓前行,最终化作视野尽头渺小的一点,翻过远处的山丘,消失不见。

“夏老师,您抬抬脚。”

服装师正蹲在他脚边,给他缠八路军的绑腿。做旧的白布条绑得他脚踝处一点透气的空间都没有,再套上厚重的戏服,夏天登时热得浑身出汗。

“夏老师低头,给你化伤妆。”化妆师把颜料涂在他脸上,泥点、血渍,把原本白净的脸蛋塑造成在战地里摸爬滚打过的士兵。

七月的草原天气本就干燥,剧组又在赶外景进度,一时间,帐篷里进进出出好几拨人。夏天坐在那里,眼前乱成一团,心里更觉得燥热。

突然,额头上一丝风吹过,竟有点凉。

他一抬头,看到吴明正站在旁边,举着个小风扇对着他吹。

夏天笑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助理给了他不少安全感,在这个扭曲的圈子,还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孤立无援。

来的路上,他还问吴明:“我又被狗仔拍了,胡雨姐真扣你工资了吗?”

吴明点了点头。

夏天说:“那我补给你,多补点。”

小吴立马笑开了花,咧嘴说:“谢谢夏老师!”

真是个知足常乐的好孩子。

夏天瞥一眼吴明,又看看化妆师,两人都已经快满脸是汗了。分明演员只要往那一坐就行,助理和化妆师才是在忙活的人,可他们顾不上自己,只想着先把明星伺候好。

想到这,夏天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不热吗?”

化妆师顿了顿,笑道:“哎,习惯了。”

一般化妆的时候,夏天都会看看剧本,但这戏根本没台词要背,仅有的几行字他也倒背如流,只能闭目养养神。

不过才眯了两分钟,再睁开眼时,吴明居然不在旁边了。

他往左右一看,空空的帘子随风轻晃,帐篷里却闷得像人被扣在锅底,化妆师正低头在化妆包里找些什么。

“我助理呢?”他问。

“咦?”化妆师抬起头,四下看了一圈,也有些奇怪,“刚才不是还在边上吗?是不是被谁叫走了?”

夏天忽然心里一惊,抬头看了眼帐篷口。橙黄的阳光从缝隙里透进来,落在地上一块斑驳。他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空气中压着一层无形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

胡雨说胡奎也在乌兰布统片场,可他到这以来都没见到人。胡奎看起来,是那种说来就来的主儿,夏天总怕下一秒帘子被猛地掀开,那张令他作呕的脸就那么站在门口。

他一点也不想单独面对那位金主。

在剧组里忙起来的时候,夏天能暂时忘记焦虑,可一旦有什么提醒了他,心事便像从水底浮出的泡,嘶嘶冒个不停,像人在风平浪静的海上不觉得什么,遇见波涛起伏,才忽然想起自己晕船想吐。

吴明不会是被千秋传媒的人叫走了吧?

他们叫他助理干嘛?查他的行程?还是逼问他和江海的事?

一连串的猜想在脑海里炸开,像雷点一样轰响。

渐渐地,帐篷布上影子攒动,能听到剧组的人都撤到帐篷周围,有人喊调光,有人催走戏,夏天的妆化得差不多,眼神发直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快不慢,却让他的神经一下绷到了极点。

还好,是吴明。

“小吴,”夏天松了口气,“刚刚谁叫你啊?”

吴明一愣,挠了挠头:“啊?我去厕所了啊,以为您睡着了,就没说。”

看来是他太杯弓蛇影了,夏天笑了笑:“哦,没事,把手机给我一下。”

自从昨天狠心把江海拉黑后,夏天一直管不住自己内心隐隐的期待,每次拿起手机,都下意识地点开微信,像条件反射一样,想看看江海有没有什么动静,比如质问他为什么删掉自己。

几次希望落空之后,夏天才恍然想起来,拉黑了是看不到加好友申请的。

要不,把他拉出来?

夏天的心莫名地砰砰跳,他迅速地给江海解除拉黑,又眼疾手快地点击了删除好友。

这样他就看不到这个过程了吧?

看着带有江海头像的空白页,夏天发了一会呆,然后又心烦意乱地把手机还给小吴。

“夏老师,准备好了,您可以过来了。”

-

他被喊去拍戏,吴明揣着两部手机蹲在帐篷外,正百无聊赖地刷短视频,忽然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

消息来自“江总”:

“你老板最近心情怎么样?”

吴明一抬眼,看见夏天穿着旧军装,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草地上,等着灯光组调机器,整个人像是被风吹散了神,魂不守舍的。

他打字说:“额,看起来不太好。”

对面回复得极快:“哦,没事,不用告诉他我问过。”

还没等他回,屏幕又蹦出来一个大大的红包。

“好好照顾你老板。”

吴明看着那一抹橙色皱了皱眉,默默点开收下。

他心里嘀咕:嘶,这两个人怎么总是这样,互相口是心非的。好像一会喜欢得不得了,一会又恨不得对方去死似的。小吴不解。

但是有红包,不收白不收。

-

吴明的判断没有错,夏天现在的确心情很差,因为这一场跟他对戏的人,是田春曳。

他一看到那张脸就感到恶心,胸口发闷,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晚在白纱帘后、田春曳和胡奎翻云覆雨的画面。他真的很像一条狗。

上次春日宴之后,夏天就只在网络上见过他,胡雨操盘的团队给他立的是亲民铁憨憨人设,热情单纯、幽默抽象,跟真人的割裂感极强,每次想到这一点,夏天都会忍不住皱眉。

“夏老师。”田春曳的嗓音传来,带着戏里的残喘,也带着让夏天膈应的油腻。

田春曳饰演的是一名壮烈牺牲的通信兵,腹部中弹,鲜血直涌,却凭着意志力死死抱着电台,在草原上跋涉几公里,临死前倒在夏□□演的运输兵面前,把电台交到他手里。

他刚刚拍完倒地那一条,还没起身,整个人趴在草地上,半张脸都是草根和泥土,暗红色的血浆浸透了衣衫,仿佛和草原融为一体。

夏天站在那,定定地看着他。

故事里的角色虽然素不相识,却是为着同一种理想而奋斗,要演出同志之间的惺惺相惜感。此刻他们都穿着军服、满脸硝烟,夏天努力地把真挚的感情,注入这场戏里。

“交…到察哈尔。”通信兵用尽全力地撑起身子,目光已然涣散,最后望了一眼草原遥远而寥廓的天空。

他把电台颤巍巍地递过来,夏天郑重地接住,仿佛真承载着沉甸甸的使命。

“卡!这一条过了,准备拍特写!”导演喊。

下一场戏是用摄影机代替通信兵的视角,田春曳不用在原地趴着了。

他咳了一声,从草地上撑起身体。

因为三条都演得挺顺畅,夏天几乎忘记了田春曳这个人本身,甚至还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田春曳起身揉了揉肩膀,目标明确地朝监视器那边走去。

夏天下意识抬眼顺着他的方向一看——胡奎就坐在伞下制片人椅子旁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这边,他腿翘得很高,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容不是给田春曳的,而是直直落在夏天身上。

那目光像千万根细小的针,藏着恶意又带着耐心,刺过来一点一点黏着他的皮肤,顺着脊梁往下爬。

夏天瞬间如芒在背。

“准备好了吗?”执行导演的声音响起,把他从那种凝固的压迫感中拽了出来。

“啊?哦,准备好了。”夏天点头,声音有些飘。

“Action!”

眼泪!眼泪!要流出来。同志的牺牲震撼心灵,运输兵在落日的余晖下热泪盈眶,望向天边那片金红色的云层。

可夏天总觉得那视线还钉在他背后。

他的目光茫然地掠过夕阳,却无法真正看见那片天色,他试着唤起情绪,心流却被拦腰截断,戏里该有的悲怆和重任在肩,什么都衔接不上了。

“卡。”执行导演皱着眉,“夏老师,再来一条。”

夏天没敢再朝胡奎的方向看,可连续拍了好几条,都没能调整好情绪,始终没有入戏。

“夏老师,咱们得在日落之前拍完这场啊。”执行导演的语气有点急了。

夏天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哎,不好意思,导演。大家…都盯着我,我有点紧张。”

执行导演看他一脸歉意,也没再责怪,转头按下对讲机:“各部门注意,除了机位和演员,所有人全部蹲下。”

现场一阵哗啦声,道具师、美术指导、灯光师,真的全部都蹲下了。

“诶,不是这个意思……”夏天顿时愧疚地红了脸,想解释,“我调一下状态就好,不用这样……”

“导演,我蹲下还咋拍啊?”摄影师笑着说。

“你站着吧。”导演无奈地接了一句。

夏天闭上眼,开始抛开自己,感受空气里的烟尘和泥土味,变成刚刚接过电台、肩负着深沉信仰的士兵。

睁开眼的一刻,马上消失的夕阳正好从云层里破出一道金光,给远方的山脊描了边。

夏天轻声说:“准备好了。”

这次应该是真准备好了。

“Action!”

他咬着牙,把电台抱得更紧,像在保护战友的遗志,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的天空,眼眶中终于泛起迟到的热泪。

“卡!”导演喊,“这条过了!”

夏天捂住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全场哗啦声一片,蹲着的工作人员站起来揉着腿,为这场戏没有拖到明天,而轻轻地鼓掌。

“夏老师先休息一下吧,今晚拍大夜戏。”导演说。

夏天笑着点头,工作人员围上来,服装师帮他把军服外套脱掉,小吴仍然拿着那小电风扇吹他。

“不用了,你歇一会,我自己吹就行。”夏天说。

“害,我都坐了半天了。”吴明心想,老板别客气,刚收了红包让照顾好你。

换衣服的功夫,夏天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座位空空如也,胡奎大概已经走了,他连带着肩膀都轻了几分,跟服装师简单聊了几句,气氛挺轻松愉快的。

就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一阵皮鞋踏草的细碎声,脚步不急不缓,一步步踩在人心上。

夏天还没回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力道颇重,像是在无声提醒谁才是掌控者。

“云霄,你还真是越来越专业了。”

夏天浑身一僵,笑意瞬间从脸上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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