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都有谢韶的布兵？若说是不怀念周勾那是不可能的，谢妙言从隧道中钻出来仔细听着身后是否有追捕；当初周勾或许是无心之举，也许是为自己留的后路，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为我所用，当真是天之眷顾啊。

谢妙言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京都和南省、西域此类的地方再也不可能去了，唯一有希望的就是借助异邦夏流的势力，可如今她没有同自己在一起，失踪了，如何是好；谢妙言闭目沉思，片刻之后踏上路径，她钻入密林之中。

阴暗的树丛杂草丛生，里面自然有许多枯花野兽，但没办法，要是不这样继续走着，那自己八成还是个死，想到那些毒药把谢韶的眼睛伤了波，谢妙言没忍住嘴角露出笑意。

她转身看着山顶之下的灯火，山上有些冷，有些积雪开始落下，谢妙言冻得手脚发青，衣服破破烂烂的并不能遮蔽身体，忽然，她察觉自己的身体中彷佛有座火山，开始悄然爆发；她闭上眼睛，心里愀然揣测：看来，身边的人还是有些不可靠啊。

自己竟然被下毒了？谢妙言加快了脚步；她觉小腹痛痒，期待着和不同人的相遇，偏偏却又是冰天雪地的环境，反而得到了缓解。

再行几步，便到了山的另一侧，她眼睛落在山下微微荧光的几座小草包中，知道哪里或许有人；要是能为自己用的，先用再杀了，要是不能的，直接杀了。

可惜还未到，谢妙言打眼只见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山上的事儿成了过往烟云。

后续的交予下属打理便可；谢韶没打算坐以待毙，毕竟还有个仇人没能找到，如今要是不抓紧、等她东山再起可真的就是再也来不及了。

谢韶心狠，也恨，凭什么呢，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如今还想要再卷土重来吗？那真是不能如愿了；谢韶裹上衣服、带着人再度奔着山峰而去。

崇山峻岭，是不可能一直跨越的，想来就算是谢妙言逃出去，也不可能会蠢到如此地步；谢韶对着地图，雪花喧闹着落下，寒风呼啸，士卒中难免有人抵不过。

谢韶谨慎判断之后，指着弯绕山峰却不影响视野的匝道说道，“就从这里走吧。”

众人跟随，见路行进之远，其中的有些人便不得不开口，其中一英气之人冠着高发行至谢韶身侧，道，“谢大人，监察寮还有要事，怕是不能一同去往边疆，且属中多有不胜高寒之人，还望大人能够宽恕。”

谢韶循声望去，只见那人眉清目秀，碎落片雪散落在她眉宇之间，她长得实在是好看，俊美，谢韶看的呆住，一时间竟分辨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

看到谢韶如此窘迫，嫣阅投来目光，然下刻也是愣住，握着剑的手微动摩梭，便知道她们是有话要讲的，要去谢韶身边吗？嫣阅觉得自己迟疑实在是没有必要。

然等他跨过风雪来到谢韶身边，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谢韶看着冰天雪地的人间，对着嫣阅说道，“苏生柏在哪里？让他过来，我有话需要拜托他。”方才的人儿，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推辞的话，然谢韶觉得，那人倒是真的很有远见，新朝的士卒匆忙赶路，未必就是那些养精蓄锐人的对手。

如此看来，那不如使用些手段呢。

再就是，只要是为了赢的，略施小计又如何？过程精彩，结果当然更重要。

行军之路茫茫冗长，望不见尽头；谢韶带着人马并未直接去往荒石镇，而是经北地落脚驿站休憩场，最后把多数人安排在了中心要塞平安州附近。

这儿虽是北地荒漠，平安州却像是一颗散落沙海大漠的银珠，在夜空之中熠熠生辉，带来无尽的色彩和乐趣；这儿的首领是嫣阅父亲的下属，起先谢韶还觉得贸然叨唠很不合适，但嫣阅却安抚道：平安州亦是先帝最为喜爱的驿处，要是运气的好，还是可以遇见姨母的。

这安慰并没有给谢韶一些松懈，反而紧张起来。

姨母和嫣阅的母亲，都是还未见过的，要是自己这么突然的出现、何况还是个身负罪孽的人，谢韶摇头表示拒绝，嫣阅不曾难为，只是带着谢韶在城中寻找些乐子。

冬日漫长，特别是西域和北地，更是格外的寒冷；将士们在平安州中反而能获得庇护，再就是…年关要到了。

谢韶躲在休憩的府邸中盘算着日子，前世谢妙言在年关之前就被处决了，自己和其余的则是被安排到了年后，要是年前不能把谢妙言杀了，一直拖着岂不是…

谢韶招手示意风竹带着苏生柏落座亭中，道，“先前监察寮的小首领说的，你都做好了吗？”

“听您的安排。”

苏生柏从袖中摸出只小害鼠，而后又从指甲缝中取出些红色的药粉洒在糕饼上，那小害鼠仅是咬了几口、还没有吃个一半便倒在桌子上、蹬着四肢小爪子没了命。

“对人也是如此？”谢韶手指落在小害鼠的身体上，感受着偷吃粮食的小玩意儿慢慢死去。

“并不，只是会腹泻、头昏、脑热、但不可抑制。”苏生柏从谢韶手中接过小害鼠，派人端来盆冰水，他将小害鼠浸泡在水中，那小害鼠反而没死，扑腾着爪子想要逃出来，然而刚到安全的地方，便又倒在地上。

这东西，不会让人死，但是病痛会是无限存在的。

谢韶点头，叹了口气，“去做吧，倒是不要伤害到无辜的。”

“是。”苏生柏眉眸流转，似有万般柔情未能倾诉，他恭敬后退半步，将要说话便听院子拱门处传来其余女子嬉笑声，谢韶刚要起身。

苏生柏识趣退走。

雪落在小路上，有些湿滑，小厮们还没来得及打扫，只见绕过小池塘的回廊尽头，原本缀着凌霄花、紫藤萝的架子之后拱门小声开启，谢韶望去，心顿时松懈下来。

是嫣阅，不是别人。

但女子笑声的话…谢韶看着嫣阅靠近，道，“方才你在同谁？”

“母亲。”嫣阅指着拱门边站着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穿金带银头上、身上挂着数不清楚的宝石、珠玉，看起来真的是富贵华丽，她容貌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般清纯可人，嘴角弯弯比月牙儿更为动人；另一人，则是并无可圈可点之处的黑色素衣，只是包着羊羔绒毛的披肩。

见到谢韶看向自己，华贵之女子轻轻摆手，另位则是…

凭感觉上，谢韶觉得这人很眼熟；不对，不是眼熟，就是熟悉感，她似乎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很多次，谢韶脑海中不住的回忆起不同的声音，努力的赋予那人更多的讯息。

但那高的女子的脸却在视线中模糊，见不清楚。

就像是做梦。

谢韶记得，先前在家中时她休息不好总是劳累的在梦中躲藏着，春儿说：若是梦中出现了人，那必然是看不清楚脸的，方知那是假的。

可现在…谢韶揉揉眼睛，刚上完药的眼睛还有些敏感，被雪的反光打的有些刺痛，她眨动着眼睛再看，少女和高个子女生消失在了拱门内侧。

谢韶转过身对着嫣阅问道，“那是你母亲和…姨母？”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为何看上去只同我般年纪？这样年轻的人竟然就…”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嫣阅，却迎来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嫣阅抚摸着谢韶的脸蛋，絮絮叨叨的诉说着重复的字眼：愿谢韶平安。

此时，街上或者瓦舍的灯笼已被点亮，红色几乎在黑色夜空弥漫开来，谢韶攥紧了拳头，心里想到：明日清点人数，后日出发吧。

街上灯火璀璨、鞭炮齐鸣，虽然没到年关但年的味道还是提前来了，这或许是大漠人家的风情？宋明馨蜷缩在地牢角落，手脚冰冷结了冻疮，身上的衣服破烂遮不住任何东西，脚下的血块被凝固，夏天滴水，冬日成冰，她衣着单薄被注视着。

来者是她的父亲，和长姊兄长；宋林皱着眉头，黑白的胡子在几乎都要被风雪封住的空气中勉强摆动，长姊面露愤怒，身上裹着的大氅绒衣被身后的婢女小心的抱着，她忍不住鄙夷道，“宋明馨如此败坏家门，被逮个正着不说，还污蔑父亲兄长说是与那反贼谢妙言有勾结，这样的罪名难道不能被处死吗？”

宋林身旁站着的芊芊公子看了眼咄咄逼人的女子，道，“宋明馨只是糊涂，不过依子之见，还是尽快处死的好，不然谢大人进入宫廷必然会引起猜忌，到时候可就…”

“麻烦大了，父亲为官清廉，如今这样被介女儿连累，真是不妥当。”

宋林面色铁青。

有些事，就算是做了也不能说出口；他抬手刚要吩咐人把自己的女儿宋明馨勒死便听到牢房之外的台阶上，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