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晗连着好几天都没在军营里碰见李屿淮那厮。
孟叶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就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听说李校事伤得不轻,在府里养着呢,谁也不见。”
“这下可算消停了。”孟叶咧嘴一笑,冲谢晗竖起大拇指,“老弟,真有你的啊!连李屿淮这样的狠角色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
谢晗没搭腔,低头抿了口茶。茶水滚烫,烫得他舌尖发麻,却莫名想起那天李屿淮隔着水晶门看他的眼神——那双眼红得吓人,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谢晗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过什么过?李屿淮那是活该!要不是这混蛋处处跟他作对,他现在还是威风八面的指挥使,哪用得着天天在军营里吃沙子?
越想越气,谢晗把茶碗往桌上一撴,茶水溅了一桌子。他咬牙切齿地想,那天就该直接给李屿淮两拳,让他长长记性。
谢晗还没得意两天,上头就来了道军令,说是西且弥那个陈亲王要来边城视察。这可不是小事,虽说西且弥那边叛军闹得欢,保不齐就是皇室在背后搞鬼,但明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这陈亲王一来是看军区,二来就是冲着李屿淮这个御使来的——想探探夏朝的口风。
偏偏这时候李屿淮不在军营,送信的差事就落到了谢晗头上。
“凭什么让我去?”谢晗捏着军令,眉头皱得老高。
孟叶在一旁幸灾乐祸:“除了你还能找谁?总旗官被调走了,新上任的蒋荣又蹲了大牢,整个军区就数你最有'面子'了。”
“啧。”谢晗不情不愿地接过军令,孟叶已经牵了匹马过来,“赶紧的,说不定还能看见李校事卧床不起的惨样呢。”
这话倒是说到了谢晗心坎里。他带着几个亲兵就往校事府赶,刚到门口就撞上了高彦。
高彦一见是他,脸立马拉得老长。往常都是他家主子追着谢晗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高彦一向看谢晗不顺眼,总觉得这人一来准没好事。
“谢大人有何贵干?”高彦挡在门口,语气冷得像块冰。
谢晗晃了晃手里的卷轴:“送信。让李校事出来接一下。”
“大人有伤在身,不便见客。”高彦伸手就要接,“交给我就行。”
“那可不行。”谢晗挑眉,高彦越拦着,他越好奇李屿淮伤成什么样了,“军令如山,我得亲手交到李校事手上。”
说着就要往里闯,高彦“唰”地拔刀相拦。两边人马顿时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谢晗连眼皮都懒得抬,只轻飘飘地扫了高彦一眼。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嘴角还挂着抹讥笑,明晃晃写着“你也配”三个字。
高彦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让开了路:“谢大人请快些,别打扰大人养伤。”
“放心。”谢晗笑得意味深长,心里却想:只要那条疯狗别又缠上我就行。
下人把谢晗领到书房就溜了,连杯茶都没敢上。谢晗推开门,一股药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谢晗刚踏进书房,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冷喝:“谁让你进来的?”
李屿淮抬头一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这么撞进眼里,手里的毛“啪嗒”掉在案几上。
“李校事。”谢晗笑得像只狐狸,刚要开口嘲讽,突然愣住了。
嚯,这伤得还真不轻。水晶门碎片在脸上留了好几道口子,贴着纱布的样子活像只花脸猫,哪还有平日里的威风。
“噗——”谢晗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一抬眼对上李屿淮的目光,那眼神跟那天受伤时一模一样,谢晗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这厮……该不会知道是他干的吧?
“小旗官大人?”李屿淮眼睛跟黏在他身上似的,目光烫得吓人。
谢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李校事这是伤到眼睛,认不出人了?”
“哪能啊。”李屿淮斜倚在榻上,笑得没个正形,“我这是日思夜想,乍一见还以为在做梦呢。”
“......那你继续做梦吧。”谢晗把公函往案几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屿淮突然叫住他,“这上头写的什么?”
“自己不会看?”
“伤到眼睛了,看不清。”李屿淮装模作样地眯着眼,“劳烦小旗官大人给念念?”
谢晗将信将疑,但想到要是误了事还得自己背锅,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回去。
李屿淮那眼神跟饿狼似的,谢晗坐下时总觉得像只羊自己往狼窝里钻。
“这样看得清吗?”谢晗俯身把公函举到他面前。
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李屿淮半垂着眼,目光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溜。
“还是看不清。”李屿淮慢悠悠地说,“要不……再近点儿?”
“你他妈狗脑子也伤着了?”谢晗骂归骂,还是又凑近了些,“今西且弥国,陈亲王驾临......”
李屿淮直勾勾盯着他开合的唇,那眼神烫得谢晗念了两句就受不了了,刚要撤,就被一把攥住手腕。
刚才还病恹恹的人突然来了精神,凑得极近,呼吸都喷在他脸上。
“李屿淮!”谢晗猛地往后一仰,“你他妈发什么疯!”
“急什么?”李屿淮笑得痞气,“我就是想听清楚点儿,又没说要干别的。”
“干你大爷!”谢晗把公函往案几上一摔,“爱听不听!”
“那只好请孟千户来念了......”
想到孟叶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谢晗咬着牙又坐回去,偏着头快速念起来,那副忍气吞声的模样看得李屿淮眼神更暗了。
可惜只能看不能碰。李屿淮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陷在椅子里,两条长腿大剌剌地敞着。
谢晗噼里啪啦念完就要走。
“谢旗长念得这么快,”李屿淮慢条斯理地说,“我一个字都没听清啊。”
“你他妈——”谢晗攥紧了拳头。
“我在想啊,”李屿淮突然往前倾身,“怎么才能让谢旗长见我的时候不那么烦呢?”
谢晗狐疑地看着他:“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有。”李屿淮笑得暧昧,“长六寸,就在我两腿之间,专门治谢旗长的暴脾气。”
谢晗装作听不懂,手却悄悄摸上了砚台:“什么东西?”
“我叫它'降旗大将军'。”李屿淮眼神往下三路飘,“专治各种不服,特别是......”
砚台擦着李屿淮的耳朵飞过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再敢满嘴喷粪,”谢晗一脚踹翻案几,“老子让你这辈子都当不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