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青:
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可能离开了,也可能死了。不管哪种结果,我都将在这个世界,成为查无此人。
你委托我查的资料,我可能无法搞清楚后再给你了,因为我的时间紧迫。本来我还想给你准备得更多,但实在没有精力。一个工具,一份名单,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这两个月,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
我不知道跟谁说,你知道我的父母,已很久没有跟我联系过。可能我真的让他们失望了吧。
你知道吗?去年我结婚了,她叫蒂娜阿尼尔巴,十八岁,来自斯洛文尼亚,是个孤儿。
我们在一个边境小镇的旧书店相遇,她笑起来像初夏的阳光,我觉得自己孤独沉郁的生活被拯救了。
婚礼很简单,白裙、百合花。没有亲友的祝福,只有我和她。
两个月前,我的噩梦开始了。
一个吸血鬼闯进我家,他咬了蒂娜,并把她变成一只吸血鬼。
他告诉我,如果想救她,就必须靠自己拿到一个叫“血清还原剂”的配方。
他给了我一个网络地址。
我要首先突破防火墙,在数据库里找到一个叫“a”的加密文件。然后对这个文件进行解密。成功后,就能拿到“血清还原剂”的配方。
也就是说,人类感染了僵尸或吸血鬼毒素后,通过这个还原剂,就可以恢复健康。
为了救我的妻子,我没日没夜的盯着电脑。
这期间,我忘记了吸血鬼是嗜血的。
蒂娜伤害了我们的邻居。
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厉害的吸血鬼来帮她处理善后。
当我发现的时候,整个六楼的邻居都变成了僵尸。
我安慰自己,只要拿到还原剂,就能把大家都救回来。
于是,我暂时离开了家,找了另外安静的地方,专注破解密码。
一个星期前,我成功了,拿到了“血清还原剂”的配方。
我赶紧回来找我的妻子,还有那些监视在这里的吸血鬼。
他们口中的主,那个最邪恶的吸血鬼。他出现了,然后得意的告诉我,解密“血清还原剂”只是对我的一项测试。
事实上,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这样的东西。
我妻子的变化是不可逆的。
所有人变成僵尸后也只能不断的腐烂下去。
听到这个真相,我非常痛苦,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可笑的是,他骗了我,却还想要我加入他们。
他说我的妻子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她跟以前没有不一样。
怎么可能不一样?虽然我回来后,她看起来是比之前鲜活,但我跟她就是无法沟通,她理解不了我在说什么,无法一起吃东西,也无法亲热。她的皮肤依然温暖,心脏依然跳动,但我抱着她的时候,她却只对我的血有欲望。
我渐渐接受了我的妻子已经死去的现实,现在这个每天在公寓里作恶的蒂娜只是个行尸走肉。
那个所谓的主,为了说服我,跟我提到了雅克罗萨。
我跟他在一次发烧友交流的沙龙上认识的,大概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只知道他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我知道他在暗网有个巴比亚论坛,只是一直都没关注过。
他跟那个魔鬼是一伙的,你要小心。
因为我一直拒绝那个魔鬼,他就凶恶的给了我最后的考虑时间。
如果我仍然不愿妥协,他就会给我服下一种药剂,能让我忘记所有人,从此只为他服务。
这太可怕了,为吸血鬼服务…
那魔鬼还假惺惺的说,他不想最后走到这一步,因为一个保留正常心智的人,对他的作用更大。
最后几天,我幻象从他给我展示过的所谓虚拟“世界”入手,找到进去的“门”和“通路”。
这样,哪怕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他们的一份子,也能寄希望有人能通过我打开的“门”和“通路”找到我和蒂娜,让我回到过去的幸福时光。
宝青,你看,我就是这样幼稚,那只是个虚拟世界,我总是幻想着这种不可能的事。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我的妻子在刚才又咬了我,血液能让她平静。
她笑起来还是美得像百合,只是这种美要用鲜血来浇灌。
那个纯洁的小白花,永远的离开我了。
我接受不了这一切……
还有那个愚蠢的杰妮。她是蒂娜的闺蜜,可怜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危险,帮他们做事,还以为自己能飞黄腾达。
如果你见到她,请你帮一帮她。
最后,如果有一天,我的父母想起了我,麻烦你帮我编一个好点的理由。
邮件会在24小时后发出。到时候一切都应该尘埃落定了。
周季绝笔。
林宝青看完邮件,泪眼模糊,沉默了很久。
第二天,热那亚市迎来了一场大雨。
雨幕笼罩着市政厅的灰白色穹顶,湿漉漉的大理石台阶映出阴郁的天光。
佩里洛收起黑伞,抬头望了望门楣上斑驳的徽章,推开了沉重的橡木门。
接待台的文员抬起眼皮,指尖停在键盘上。
“佩里洛!约了市长。”他说,声音比预想的更哑。
文员的视线在他沾泥的鞋尖停留片刻,拿起了电话。
他独自走上三楼,刚推开市长办公室,就闻到了雪茄和皮革的味道。
市长坐在橡木办公桌后面,西装的铂金袖扣在灯光下划出锐利的弧光。
“坐。”他声音低沉。
佩里洛拉过扶手椅,正襟危坐,指尖在皮革上微微下陷。
“希望你的问题,”市长开口,带着凝视的威严,“能值得我抽出这十分钟。”
佩里洛鼓足了勇气,声音依然很小:“我想跟您要一份安全保证!让雅克罗萨那个疯子离我远一点。”
“这种事,你应该去找警察?”
“警察做不到24小时保护。”
“那你为何认为我能做到?”市长蔑视的看着幼稚的年轻人。
佩里洛掏出手机,调出那个偷拍的视频,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到市长面前。
“我受够了!”他胆小的说,“我已经办理了休学。明天就离开热那亚市,一切都交给警方和律师。”
市长把手机推回给佩里洛,眼神透着森然:“是你先告他故意伤害的!”
佩里洛有些激动的强调:“可那是事实。市长先生,难道我不能维权吗?”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用泄露隐私的这种威胁,来维权?”市长的轻描淡写,让佩里洛心里发慌。
“我,我只是受够了各种讨厌的骚扰。我知道市长,您一定能让雅克罗萨停止目前的行为。”
市长站起来,走到办公桌侧面的时候,伸手从桌子上抽出一根雪茄,点燃。
“他怎么骚扰你?”
佩里洛想起那些让他无法休息的吵闹声和敲门声,路人无缘无故泼到身上的臭水和油漆,口袋和私人用品里毫无征兆出现的蛇和蜈蚣,还有油腻秃顶男人对他身体在言语上的嘲讽和大声宣扬……
“您只要答应让他停止,以后都不再靠近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市长踱着步子,来到佩里洛身边,“撤销对他的指控?”
佩里洛害怕了:“我,我可以撤销!”他灰溜溜的把手机装回衣兜。
市长看着他这份天真的青涩,感到有趣。
佩里洛深棕色的眼睛比一般人更大,眼尾还有一道柔软向下的弧度。当他抬眼时,显出一种清澈的无辜。褐色的短发随意地散落在额前。脖颈修长,凝脂般的肌肤在白色的衬衫领子处若隐若现。
雅克罗萨的乐趣,他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