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一月正式打响和肯德里克的游击战时，风树也没有闲着，他最后更换了山顶的能量收集装置，在山峰上守了几天，还是决定下山。

下来后，知晓关一月要去做什么的风树没有回克鲁兹，而是徒步赶往关一月藏着侦察舰的那个地下熔炼场。

关一月并没有让风树去那里，事实上，除了山峰之上的能量之外，关一月没有交代其他任何任务，或许是她太看重能量采集，不愿意出任何意外；也或许是她忘记了。风树没有想太深。

而风树之所以去往地下熔炼场，也是因为现在他只有这个地方可去。

地下熔炼场与他们上次离开时没有太大变化，个别没有收拾的工具箱堆放在圣巴特里斯的脚手架旁边，空气中灰尘含量过高，显示出长久无人居住的结果。

他和关一月在顶部做了一个可开关的上升通道，风树检查完侦察舰的性能，将取得的能量存储器连接到星舰的能量仓。

等待期间，风树思考是否要定个钟，休眠到该去更换能量存储器的时间再醒来，这是他最习惯的等待模式，很久以前他都是这么做的。

侦察舰的能量指灯最终停在50%的地方。

确定此次充能已经结束，风树呆了会，闲来无事，他测试性打开升降台的开关，上升通道随之发出开启的轰响，摩擦音很大，从未使用的机械确实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隐患。风树像是终于找到该做的事，立刻决定爬上升了一半的通道口，排查可能存在的问题。

他花了大半夜，把通道卡住的问题解决，下来之后再关闭上升通道，就没有了干涩的摩擦音，这对风树来说是该有的结果。他降下升降台，关掉这个空间的大多数灯，只留下他所在的操控台的光亮。

空荡荡的地下空间没了照明，更加显出安静与黑暗，没有人类在场，换气系统也不需要打开，因此整个地下仅有风树和操控台运行发出的微弱白噪音。

风树的确进入了休眠，休眠时间持续了两天，然后，远处爆炸引发的地面余震惊动了地下熔炼场，风树被迫苏醒，他意识到那动静的原因，以及接下来还会有类似响动的事实。

……那是关一月正在进行一场艰难战斗的佐证。

风树的探测范围内，一些角落还在簌簌落下粉尘，他觉得这场景非常熟悉，每次它们苏醒的时候，隔着投放仓铁皮墙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而它们也将立刻听从指令，参与到作战中。

当下再也不会有指令下达，但风树还是顺着栏杆梯爬出这处地下熔炼场，C8695的风沙立刻呼啸过他的机体，风树走了几步，站在烈阳下，他的智脑系统为他调出标识了“肯德里克”、“克鲁兹”和“垃圾场”的电子地图，或许个别地方不如关一月脑中精细，但导航足够了。

星舰50%的能量指数在他智脑中浮现。

风树望了眼前的岩地片刻，然后他抬腿，往肯德里克的方向走去。

在第一次给予肯德里克的军队迎头痛击之后，关一月安生了一段时间。但她也知道，何瑞斯不是放弃了，而是要花时间集结下一次进攻，到时候他的队伍会更有准备，更有战术。

因此关一月没有松懈，在第二波交锋中，关一月等人游走在山脉处，配合炸弹，居高临下的枪击打散了这支队伍。

这次之后，形式未免越发严峻，关一月之外的三个人也觉得仁至义尽，继续下去只怕受伤。关一月没有阻拦，痛快地放任这三人离开，而她自己也放弃了积极进攻，直接躲进绵延崎岖、如同迷宫一样的山岩之中。

比较奇怪的是，这次安宁比关一月想的还要久，关一月不相信何瑞斯放弃了，她推测何瑞斯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很多可能，比如高层人伤亡导致的混乱、利益人员变动，又或者肯德里克城中还存在曾经权贵余孽般的隐患，等等。

这段安宁持续了近半个月，然后是再度被派来的队伍，前两次凶狠的攻击令这些人投鼠忌器，只能小心搜寻。由于这片区域的面积实在辽阔，两边找与藏的局面直接僵持住了。

关一月本来做好了计划，利用地形的拉锯到支撑不住的那天，她再抄小道离开这片区，前往茫茫土地上的下一个安全据点。只是，还没等她付诸实践，一次观测中，肯德里克的队伍被不知哪里射来的子弹袭击，两方理所应当开始了一波交火，关一月在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

她念头一转，就猜到了什么东西会做这种事。关一月爬下石洞，跨上骑行车，飞驰往发生交火的方向。

她与那暗中的帮手，一个主力，一个补枪，很快将这支搜寻队伍歼灭。之后，关一月继续骑车远离战场，但一个人影飞快从遮挡物后面闪出，几下跟上，跃到关一月前方。

关一月紧急刹车，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风树。

“……还玩电磁弹是吧。”关一月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有病，比如出厂检验不合格？”

她满是火药味地问候了风树，而风树也一如既往没有反驳她。

关一月喘了几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些，接着她调出时间看了一眼。

“这才——两个月，你来干什么？”

风树走近她，他汇报的声音一如既往，完全听不出紧张或者其他情绪，

“我来通知。”他说，“我又收了山上的能量，这次足够了。”

这大大出乎了关一月的意料和计算结果，她一时愣住了，盯着风树看了半晌，才又踩上骑行车。

“算了，你先跟我去安全屋——”

风树抬头望向远方，而关一月低头望向自己发出警报的仪器。

“您在那个方向的探测器被他们破坏了。”风树说。

“我知道——该死。”关一月骂了句，“走。”

她和风树来到她当下的临时安全点，关一月进门先开了瓶水，一口气喝干，接着才开始脱头巾和外套、防弹衣，强烈的恒星日晒令他们必须在这个温度穿得严实，好在里面早就被汗湿透了，倒也不算热。

喝第二瓶水的时候，关一月就没那么急切了，她慢慢咬着饮水口，听风树解释侦察舰能量的问题。

“……总之，人手都调来追杀您，城中防守空虚，我就去偷了肯德里克的电。”

关一月呛了一下，她的脸挂上一种想笑又觉得古怪的神情，令她面颊憋得通红，只为把嘴里那点口水咽下去而不是咳出去，最终她开口：

“你还真能出人意料。”

说完这句，关一月在房中来回两步，手中剩下的半瓶水举起，倾倒在自己头上。

凉水混合汗水顺着关一月的脸流淌。

关一月发热的头脑也慢慢冷静下来，她已经明白何瑞斯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缺电会让一个城的事务都陷入瘫痪，他铁定愤怒地把这笔账记到了关一月头上——关一月光想都会笑出声。

接着，关一月想到在肯德里克以及进入这个地方之后的行动，尽管她有三名队友，但她可一点都不敢放心。凡事必须要她算到极致，亲力而为，把可能性思考到想无可想，这种精神压力可比单纯战斗让人疲惫多了。

而造成这件事的原因就是，她并没有可以信任的战友，信任在任何地方都是稀缺货。

风树或许能够信任，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人类最信任的战友，为人类奔赴前线，机器行为上的刻板更加强调它的可信度。关一月想着，但风树无视三个月的要求来找她，以及偷电的行为，都完全脱离了“刻板”的范畴。

关一月下意识压下那种想法，她现在并不愿思考风树过于拟人的地方，她更期望风树是单纯、毫无知觉的机器，好让她接下来想做的事更没有负担。

毕竟，她早早开始为这一天作准备了，无视风树在对敌上比雇佣兵更有价值这件事，把他排除在这次的行动之外，只因为关一月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再承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