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席祝云更早到来的，是绝不失约的月考。

考核当天，许知雪辰时便与雪长川等三人来到朝阳峰等待安排。主掌考试的广寒真人也准时到达，以抽签来决定本次月考的内容。

一时间，那签筒可真算得上万众瞩目。

“蓝签。”广寒真人垂眸仔细看了看：“考史学、算学、药学通论、古文、奇巧通识、兽语、博物学七门，两刻钟后开始给大家安排考试位置，三刻钟后开始考试，七门试卷一齐发，子时收卷，如提早做完，提前交卷后可提前离开。”

广寒真人话音一落，底下顿时一片哀鸿遍野。

“为何又是文试！文试啊啊啊啊啊啊！”

“兽语……什么东西……我们有这门课吗？”

“交白卷吧……哈哈……应该不会又被老师谈话吧……”

这众生百态将许知雪吓得一时失语，听清后颇为好笑地问：“如果交白卷会发生什么？”

雪长川：“不知道，没交过。”求实派。

庄谦留：“我交过，没啥事。”实践派。

木轻：“白卷可能会变成纸人追进梦里。”想象派。

许知雪笑得差点断气，说实话，什么博物学、奇巧通识、药学通论她一点也没学过，但没经历过排名公开的小狐狸显然还对排名这件事没什么概念，眼里有相当无忧的清澈。

雪长川见了，沉默片刻后友情提示：“有一些科目选择题偏多，选丙正确率更高。”

庄谦留反驳道：“别给知雪乱教，让我来。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算学如若算不出，就填零或壹。”

木轻摇摇头：“你们还是留着给自己吧，我看小春宁才不需要呢。”

“……许知雪、雪长川、庄谦留、木轻……天字乙房。”

“诶，走吧，天字乙房。”木轻招呼道。

四人便一齐赶往考室。

卷子一发就是做，七张卷子连起来比命还长，许知雪只觉得做的昏天黑地，做完最后一道题的时候手都在颤抖。这些题稀奇古怪，很多知识根本不像人类该了解的，许知雪越做越头疼，干脆胡写完最后一张，就交卷收拾走人了。

三位朋友同样焦头烂额，甚至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直到走出朝阳峰回到云笈峰，许知雪才觉得脚踏实地了，回想起刚刚连做七张卷子，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人类……你们可真厉害啊。但是为什么小狐狸要吃这个苦，许知雪心里的苦没人知道呜呜呜。

许知雪越想越崩溃，走到屋子门前，坐在树下假装自己是颗草不动了。

席祝云来到云笈峰时，便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想了想，干脆极快地赶到食堂打包了一桌满汉全席带回来，带着食物慢慢接近许知雪。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许知雪刚有点睡意，就被香气勾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便见到一张摆满了美食的桌子正在向自己靠近。

……什么东西？许知雪揉揉眼睛，被突然出现的一个头吓得半死：“哇啊，谁啊，走开啊！”

突然冒出头的席祝云：？

“原来是你，来给我送吃的吗？谢谢你哦。”平静下来后，许知雪自觉有点丢脸，故作镇定道。

“看你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发生什么了？”席祝云在桌旁坐下，问道。

一提到这个，许知雪的情绪又上来了，她幽幽的盯着席祝云的眼睛：“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来上课。”

“明天吧？”席祝云摸了摸头，“柏木老师说今天不上课，让我从明天开始上课。”

“好朋友，明天等你。”许知雪十分感动，重重地拍了拍席祝云的肩膀。

席祝云只觉得自己这个小伙伴精神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不由得关心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感觉你状态不太对。”

许知雪言简意赅：“没什么，只是被人类的教学体系和文试打败了。”

席祝云没上过学，只觉得自己理解的模模糊糊的。虽然现在听不懂，但应该明天去上课后就会好起来的吧？席祝云如此猜测道。

许知雪化悲伤为食欲，毫不客气地直接用手抓起鸡腿鱼肉就往嘴里塞，见她吃的可香，席祝云也不自觉地加入了干饭队伍。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整桌菜已经被吸入的连油渣也不剩一点了。

绝不浪费！妖怪的好习惯！

食欲的满足果然能让人暂时忘掉很多悲伤，许知雪顿觉自己可以了，“谢谢你给我带吃的。”

同样吃的很饱的席祝云：“嗝，不用谢。”

“话说，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自那天回到学院，席祝云的回消息速度再次达到了新慢点，有几次甚至直接回一个“在忙”就消失了，许知雪已经不满了好几天。

“因为要上课，师父便取消了给我的历练任务，之前我是在做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席祝云解释道，“之后我最忙的应该就是上课了，希望我能早日融入人类社会吧，不然有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

既是人与妖的关系紧张之时，妖在绝大部分人眼中都不过是动物、畜生罢了，而龙在相当一部分人眼里更是天材地宝，自己只是只狐狸，如果暴露了逃就是了，逃得没影了也便不会有人继续追，但如果席祝云龙的身份暴露，许知雪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人群起而攻之，龙血、龙筋、龙血都是宝贝，席祝云满身的血也分不了多少人。

想到这里，许知雪只觉背后一个激灵，一股责任感涌上心头：“你放心，我罩着你，肯定没问题。”

席祝云被许知雪豪气云干的样子逗笑，“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许知雪拍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

“叮咚——”

“咦，什么声音？”席祝云奇道，什么器具竟能发出如此清脆而宁心静神的声音。

“是我的皑皑回来了！”许知雪一下子蹦起来，跑了几步上前接住灵鸽，“我父亲给我回信了。”

许知雪迫不及待地解下了灵鸽背上的信件。

亲亲吾女：

看到你能够顺利适应人类世界，还以第一名进入了兴翰书院，为父特别特别开心。你的信在族内长辈间传阅，大家皆赞你机敏无双，这么多年了，为父总算觉得，待我有日仙去，也可以跟你的母亲交代了。另外，看你玩得那么开心为父固然高兴，但还是希望你常回家看看，用传送玉佩回家很快，爸爸想你了。

枯蝶夫人和清虚真人都是你母亲当年的朋友，枯蝶夫人是你母亲在巫山救下的一只小蝴蝶，天生有灵，跟了你母亲几年，你尽可相信她，她不会害你。清虚真人当年教导过你母亲一段时间，可以说是半个师父，他的品行我了解的不多，也并不知道为何小蝴蝶会叫你远离他，或许你可以找到小蝴蝶亲口问一问，以免之后不小心酿成大错。

……

最后，龙君固然可爱，但我们一族只接受入赘，宝贝女儿你要和他商量好哦。

我们一切都好，切莫过多挂念。

你爹。

“噗呲，什么啊。”看到落款清楚有力的“你爹”，许知雪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且自己不过是喝了席祝云一滴血，父亲竟然就已经想到了入赘，天啊你的女儿才十八岁啊！许知雪内心无声呐喊。

虽然狐族在这方面一向早熟，但许知雪目前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不过，席祝云确实非常符合她的择偶观，首先长得好看，其次性格还有些像父亲，更何况还是传说中的龙族。

许知雪扭头认真打量起席祝云，心里默默地给他打上了90分。

许知雪在看信的同时，席祝云便一直注意着许知雪，现在许知雪突然转头开始盯着自己，席祝云自然有所感觉。一眼还好，连续被看了好几眼之后，席祝云有些撑不住了：“你在看什么？我今天有哪里不对吗？”

席祝云尽力压制着唤出水镜看看自己有哪里不对的冲动，等待着许知雪的回答。

“没有什么，是我父亲的回信里提到你，他也很好奇龙族呢。”许知雪回答。

席祝云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惆怅道：“原来如此。龙族……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是早已衰败的一支妖族罢了。我想，再过百万年，龙族也许就不存在了……”

他的语气是许知雪从未听过的寂寥，听得许知雪不知怎的，心里也闷闷的。

“我想……不管是什么，在千百万年的时间面前，都会显得渺小吧……”许知雪感叹道，“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这一生活得快乐不就好了吗？就像我从山里出来，来到这人世间，遇到了朋友，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也便觉得这一程不虚此行。我希望我还会有很多很多段这样的旅程，直到我时间的尽头。”

“你说得也对。”席祝云笑道，“是我想岔了。”

“我觉得你没有想岔，你能感知到时间的厚重，即使是作为龙族，也能够以最谦虚的角度出发，去认识这个世界，是很难得的。不止是龙族，又有什么是不会消失的呢？但是与此同时，你也真切地生活着，能认识我，你不开心吗？刚刚吃鸡的时候，你不觉得幸福吗？我能感觉到，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否定你前面的话，只是想让你不要过多地陷入刚刚那种悲伤的情绪中去。”

席祝云默默地消化着这一番话，许知雪也没有出声，仅仅是安静地陪着席祝云。

最后，席祝云站起身来道别：“……谢谢你。”

许知雪坐在树下仰头看席祝云，挥手道别道：“下次也要一起吃饭哦。”

“当然。”少年的声音又再次恢复了朝气，“对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来通知你，清虚真人叫你有空去他那里参加考核。”

刚考完一天试的许知雪：？

“什么考核？”

“你去了就知道了。”席祝云背身挥了挥手，不曾回头地离开了。

许知雪：……就不该花心思给这小子说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