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温嘉吓了一跳,只见宁靖扬单手拽住一个人的领带,并将那人压在开着的窗户边上。班内在场的所有学生都挤在周围,乌压压的,明明人并不多,围成的圈却让人喘不过气来。温嘉从人群缝里钻了进去,发现被压住的是他们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叫覃光越,惯来喜欢在背后说他坏话。
“让我想想啊,挤胶水三次,偷书两次,乱涂乱画两次,这次想在我头上浇水?”宁靖扬的语气中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是像读账本一样,陈述着事实。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有人欺负他,那……那自己一直以来为他做的,他岂不是也知道。
温嘉不自然地撇开眼睛,这才发现,教室门口的地上一滩水,旁边还有个被一脚踢漏的水桶。
但是宁靖扬的身上除了肩部和右腿外,并没有多少水渍。
“你们真无聊,每次都只搞这点小打小闹。想着看我抱头乱窜?这点动作太微不足道了。”
宁靖扬笑了。
这不是温嘉第一次见到宁靖扬笑,但以往他的笑是淡淡的,难以让人分辨,可这次笑容却极其明显,弧度清晰,但给人的感觉不是如沐春风,而是透出一种冷酷的威胁感,带出来的只有寒意。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着宁靖扬拽着覃光越领带的那只手骤然一松。
他,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宁靖扬是真的不怕闹出人命来。
“啊啊啊啊啊!”覃光越从喉咙里喊出求命的呼喊。
A班顿时变得一片混乱,好多人被吓得脸色苍白,向后退去。
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上流生在遇到“大开杀戒”的特招生也无力招架,无力反抗。
温嘉看着覃光越往下坠的身体,一瞬间什么都没想,就立刻跑上去,朝着覃光越的裤脚抓去。
还好,赶上了。
意识到覃光越还活着的温嘉,急速地喘着气。
班内一片安静,只有他的喘息声异常清晰。
“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啊,这是条人命。”这是第一次温嘉对着班里人大喊发火。
随后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宁靖扬,宁靖扬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杀人,会有人死的,是要坐牢的。”
温嘉真的快被小白花吓死了,不,这哪里是小白花啊,这是食人花!
宁靖扬看着面前的温嘉,又笑了,这次的笑和刚才又有些不一样,竟然有这么一丝揶揄和温柔,温嘉从未见过,也难以形容。
“没想着让他死。只是吓吓你。”宁靖扬安稳地坐在阳台边上,向温嘉展示了一下手里正捏着的领带的尾端,他的手只是轻轻地放在上面,毫不费力,却仿佛像捏着蛇的七寸一样。
吓吓我,确实,我要被吓死了。温嘉内心崩溃道。
悬在窗户边的覃光越也在用力地自救,听到是温嘉拉着自己。心中突然有了安全感。
温嘉质问班内同学和宁靖扬的声音也让覃光越获得了某种力量,于是接下来全班只听到来自覃光越惊喜的声音:“温嘉,是你救了我。”
听到覃光越的话,宁靖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覃光越又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你要救他?”宁靖扬向温嘉问道。
温嘉想了想回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死人。”
可本身就是覃光越先招惹宁靖扬的啊,想到着温嘉又补了一句:“我能为你做的,我会尽量去做。我不能的,我也会去找人为你主持公道。”
说这话时,温嘉自己都没有底气,意料之中又迎来了班内几人的嘲笑。
他们对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但对欺压别人来获得乐趣倒是信手拈来。
听到笑声的宁靖扬抬眸,环视了教室一圈,嘲笑声卡在了一半,随后静止:“听见刚才的笑声了吗?你说你会管,可明明你自己也在这个班也不受待见。 ”
温嘉顿了顿,有些没骨气地说道,“而且如果你知道我每个月赚多少钱,你也会觉得这个罪我该受。”
“钱就可以?”
“钱难道就不可以吗?”
宁靖扬没有想到温嘉这样的回话,一瞬间有些怔愣。
“宁靖扬,这场闹剧够了吧。”在温嘉和宁靖扬两人都沉默时,班内的纪律委员安川实在忍不住地站出来说道,他衣服上的紫徽章光彩夺目,他家世上等,是班里除了郁椴家世最好的,当然是在宁靖扬不是宁家私生子的情况下。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圣温,这里是圣温的A班,你一个特招生就应该……”
“就应该唯唯诺诺地跟在你们身边当跟班,当狗。任由你们欺负?”说完,宁靖扬看了眼死死拽住覃光越两条腿的温嘉,“抱歉,我不像温嘉每个月还能领工资,没这个兴趣,也不想受这个气。如果你也想尝尝脑袋朝下的感觉,我也可以让你试试,脑袋开花也可以。”
说完,宁靖扬稍微一用力,覃光越的整个身子就被他从窗外拽了回来。覃光越刚一落地,整个人就像只大狗,迅速扑在了温嘉的身上。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温嘉没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地像平时拍郁椴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
宁靖扬冷眼看着覃光越,拍了拍自己的手,好似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我不管在我之前是怎么样,反正在这个班,让我再看见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欺负人的、说三道四的。我保证,无论你们爹妈有多厉害,在他们对我动手之前,你是先死的那个。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宁靖扬的话不像在开玩笑。
温室的花朵顶不住见过血的风,一时间,全班人就这样被他镇住了。
他的威胁也确实管用,见无事发生后,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都灰溜溜地滚回了自己的座位,恢复了平时的冷寂。A班就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由利益所维护,除了屹立于顶端不倒的郁椴,其他人都是竞争对手。不会有人为宁靖扬、温嘉这种特招生出头,但同样也没有人为覃光越出头。
此时的宁靖扬恢复了平常的犹如一潭死水的样子,和刚才实施暴力行为的判若两人。
而覃光越则依旧缩着高大的身子,脑袋依旧躺在温嘉的肩头,看起来刚刚把他吓得不轻。温嘉本不想理他,谁愿意搭理一个时不时就欺负自己骂自己的人,但是也不知道覃光越怎么,就跟考拉抱树似的,死死不放手。温嘉好声好气地劝了好久,才把他劝回座位。
回到座位之前,温嘉还是没忍住又瞅一眼宁靖扬,和之前相同,宁靖扬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他的身上。
*
周五的下午只有一节课,放学后,温嘉和郁椴两人就按照约定来到了校门口郁家的车上。
坐上车后,温嘉一直忘不掉宁靖扬的眼神,是鄙视,是不屑,还是可怜?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羡慕宁靖扬的,高大强壮、敢作敢为,同样一件事发生在宁靖扬的身上,他就有能力有心性做出反击,旁人看着也觉得出了口气。而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只能像个窝囊废、像个傀儡,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他能像宁靖扬一样,那他是不是可以脱离……
“又在想什么啊,一副呆雁样。”郁椴坐在车子的后座,看着后视镜里的温嘉。
温嘉坐在副驾驶,听到郁椴的话,转过身。
“今天中午,你请假后,班里发生了点事。”温嘉将宁靖扬和覃光越的事说给郁椴听,只是将有关自己还有偷听的内容都隐藏了。
“他胆子这么大?看来圣温以后要热闹了,不过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针对他。”
不止郁椴没想通,温嘉也没想通,虽然特招生在圣温被欺负被冷待是常识,但也是刀向弱者,但宁靖扬明显不属于这个范围,而且短短几天,就有两拨人找上他,多少有些反常了。
“你没趟进这混水里吧?”郁椴问道。
“没有……吧。”温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没有就好,你不主动惹事,我还能护着你,别人也欺负不到你头上。至于宁靖扬他自己出了什么事,宁家也不会坐视不理,收起你那多余的好心。”
“什么叫主动惹事,什么叫多余的好心。”听到郁椴的话,温嘉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涌出一股火,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好。
“温嘉!”带着训斥语气的话并不是来自后面的郁椴,而是来自于驾驶位上的周叔。
温嘉看向周叔,只见周叔沉着地冲他摇了摇头,周叔的眼神让温嘉一下子从刚刚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他刚才在干嘛,他刚才在反驳和质问郁椴。
于是他只听到郁椴的一声带着怒气的冷笑:“怎么,真把自己当成特招生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加入他们的平权队伍,一起来反抗我们这些所谓的‘上流人’?”
“没,没有。”温嘉垂着头解释道:“我只是……只是被中午的事情吓到了。”
“没有就好,你要先记得你是我的人,才是圣温的学生。宁靖扬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分出精力去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