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峥终于进去了。
苍祁跟在魏峥后面,魏峥跟在玄冥后面。
“你看看这孩子,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吗。”魏峥唠唠叨叨的,从他遇见苍祁开始讲,讲他怎么感受到这孩子的气息,讲他是怎么被这些突兀的东西折磨,讲与他格格不入的记忆,又讲起来连桐。
“你比谁都清楚的,这两个人的情况。”
玄冥稳稳当当走在前面,只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身形有些凝滞。
是了,他最清楚了,连桐和苍祁是谁也分不开的一个整体,其中任何一个出事了,另一个都不会好过。
明明已经选了最远的距离,可是这两人的神识还是能在无意间慢慢靠近,最终化形在一处。
可能这就是天道的规则吧。
“要让他知道吗?”玄冥轻声问。
他们路过了连桐和长天水庆祝的房间。
玄冥停下来,抬手在门上晃过,屋内的情形清楚得映在三人眼中。
那壶酒只剩下两口了,长天水将自己杯子里的琼浆一口闷下,抬手就要去拿酒壶,可是连桐更快一步,他不但将酒壶抢在手里,还对着壶嘴砸吧了一口。
长天水被气坏了,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张牙舞爪地朝连桐冲过去。
屋里两人从喝酒变成了打架,一片欢快。
魏峥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让苍祁选吧。”
屋里的声音传不出,苍祁盯着这场默剧看了好一会儿。
“当初我没有记忆的时候,便觉得他永远开开心心是最好的。”
现在他有了记忆,虽然不太熟悉,但是这件事是永远不会变的。
“走吧。”苍祁收回视线,望向前方。
玄冥并不惊讶他的选择,只是作为长辈,还是提醒了一句,“日后他会怪你的。”
“我知道。”苍祁道,“怪便怪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玄冥颔首,朝前走去。
他是天地初生父神时,伴生的一缕霞光,时常化作一枚戒指缠绕在父神的食指上。
父神仁慈博爱,见天地间唯有草木动物等生灵,且十分弱小,便将神力分成万千细丝,附着在万物之上,随他日夜修炼。
草木扎根土地,心无杂念,修炼速度较飞禽走兽快了数倍,是最初化形,追随父神的神灵。
也正是这个原因,初代神灵的神力取自天地源气,比后来化形的一众强出数倍,但实力强悍也有利有弊,他们大都互不服气,也谈不上留下一儿半女,没有什么后代子嗣的说法。
唯有姜族,向来是群族聚集,更因其强势的聚灵作用,引来了以吞食灵气为生的异兽。
同样的,异兽的独占也为姜族隔绝了大部分走兽的觊觎,唯一需要警惕的敌人从多到一,也省心不少。
父神的恩泽惠顾了两族,二者从互相算计到互相扶持,从异族逐渐变成同族。异兽也从灵气浓郁处凝结,变成了随姜族新生儿降生而出生。
猎食者变成了守护者,在神灵动荡的年代,偏居一隅,十分和睦。
可惜只持续了不久,在初代神灵相继陨落之后,姜族成了天地间的无二存在。
那时已经有了天宫之说,父神觉得诞生的神灵一代不如一代,数量激增,长此以往,必有祸患。
于是他便将余下的神力收回,继而投入到女娲创造的人间当中,并亲手扶持了第一代天帝,助他建立了天宫,定下诸多规则,才安心陨落。
由这批神力飞升而来的,称仙。但也只有第一批仙,才知道在他们之前,还有神灵存在。
他作为父神和天道的见证,也被父神安置在典雷渊,维系他所创立的整个天界,以及后来的三界修炼者能否成功飞升,也在他掐指一算之间。
可惜人都有贪欲,更遑论飞升成仙,心中的欲念只会多,不会少。
仙人们将注意打到了姜族身上。
他们本就是人界的佼佼者,不论是开宗立派、少年天才,还是道心顿悟,原地飞升,时间久了,在本以为自己已经到达世界的顶端之后,发现头顶上还有一块岿然不动的巨石时,都不会毫无波澜。
他们用流水一般的贡品和珍宝,敲开了身在桃源的姜族大门。
起初,姜族族长以为只是仙人重礼,在自觉无法承受这份好意时,苦口婆心劝过天帝。
“我姜族从不插手天界事宜,以前是,以后同样是,希望天帝不要如此客气,我们相安无事即可。”
天帝把这句话当成了示弱,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当年父神给姜族下了一道禁令,无故不得死伤仙人。
这是写入天道的规则,天帝亲手把它打破了。
有一女仙子以命相逼,闹到天帝面前,说在东海之东的幻花林被一男仙设计玷污,她拼死抵抗间,揪下了那名男仙的的一缕发丝,想让天帝以此追踪,惩治恶人,还她公道。
恰逢天界各族首领议事,众人在天帝的默认下,逐个依着各族的秘法找人。
发丝在大殿上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姜族族长彼时在天帝的盛情邀约下参政,见众人都叹息摇头,且在场只有自己并未参与,便笑呵呵的伸手接来。
果然在他手里寻到了人。
是一名刚成年不久的姜族少年,素日酷爱溜出去玩耍,时常找不见人影。
可少年心性是举族皆明的正直良善,断断不会如此荒唐。
再说句不中听的,姜族一向族规严苛,道德败坏者,族法诛之,从小到大刻进骨子里的律条,无人敢去触碰半分。
族长一下就明白了天帝的意思。
他朝女仙拱手,“可否请这位仙子给我一滴指尖血。”
毕竟是上古的种族,还是有一些用得上的秘法的。
女仙子犹豫着搓着指尖,眼神控制不住得朝殿内某个方向看。
那里站的是东海龙王一族,其子是天帝暗中培养了数百年的亲信。
姜族或许不知,但是玄冥看得分明。
仙子指尖猝然燃起一道业火。
她眼神惊恐了一瞬,接着被不可置信取代,最后化成了浓烈的恨意。
“罪人已然找到,你身为族长却不肯信我,要取什么指尖血来羞辱我!既然如此,我便一道业火焚了自己,让众仙家看看,姜族如何逼死我!”
她死得惨烈,姜族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