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细密的雨丝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路致远靠在床头，听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响，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串已经被盘得发亮的木珠。每一颗珠子都泛着温润的光泽，在昏暗的病房里像是一串小小的星辰。

"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推着药车进来，顺手拉开了半扇窗帘。

灰白的天光顿时倾泻而入，照亮了床头柜上那排整齐的药瓶。

路致远眯了眯眼睛，将木珠戴回手腕："还好。"他的声音比昨天清亮了些，但尾音仍带着一丝气促。

护士熟练地为他换上新的输液袋，透明的药水顺着软管一滴一滴落下。"关先生说中午会来送饭，"她瞥了眼窗外，"这天气，怕是要堵车了。"

路致远点点头，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十一点二十分，往常这个时候，关翊景应该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关翊景皱着眉头尝粥的咸淡，手腕上的青筋随着搅拌的动作若隐若现，热气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手机震动了一下。路致远伸手去够，输液管被扯得轻轻晃动。

"网吧有人闹事，我得去趟派出所。粥托我朋友带去了，你热两分钟再喝。"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包。

路致远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某种无言的控诉。

保温桶送来时还带着余温。路致远慢慢拧开盖子，红枣的甜香立刻溢满了整个病房。

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度刚好，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关翊景总爱加的那一小撮桂花？还是少了那个会在他喝第一口时就迫不及待问"好不好喝"的声音？

"今天的粥……"路致远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喃喃自语，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喝着，直到勺底碰到桶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洗保温桶时，热水冲在手上，烫得皮肤发红。路致远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是盯着水流中旋转的几粒残米发呆。

镜子里的自己瘦得吓人，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是套在一个衣架上。

回到床上，路致远拿起那本《世界地理图册》——关翊景上周带来的，里面夹着许多便签纸，写着"等你好了一起去"。

他翻到折角的那页，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在台灯下泛着梦幻的蓝。手指抚过照片，却只摸到冰凉的纸页。

雨声渐大，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路致远猛地抬头，却看见护士推着药车走向隔壁病房。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立刻泛起熟悉的刺痛。

枕头下压着一张照片，是关翊景生日时拍的。照片里的自己靠在关翊景肩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路致远用指尖描摹着关翊景的轮廓，从眉骨到下巴，每一处线条都刻在心里。

"真是矫情……"他自嘲地笑了笑，却把照片贴得更紧了些。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后是沉闷的雷声。雨点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像是要冲破玻璃闯进来。

路致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他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料，直到指节发白。咳喘平息后，他望着掌心里那抹刺目的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失去的恐惧。失去关翊景温暖的手掌，失去清晨醒来时看到的睡颜，失去那些平凡却珍贵的日常——小米粥的甜香，轻声的责备，落在眉间的吻……

床头柜上的木珠在闪电的照射下泛着微光。路致远将它紧紧握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活下去。

这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不是为了多看几眼这个世界，而是为了能继续被那个人拥入怀中，听他带着睡意说"早安"。

手机突然亮起，关翊景发来一张照片——派出所门口，他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脸上还带着打架留下的淤青。"晚些回来，"文字后面跟着三个红心，"给你带糖炒栗子。"

路致远望着那个傻乎乎的表情，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但某个角落，云层似乎薄了一些，透出一丝微弱的天光。

路致远不想死了。

他想活下去，为了这个傻子，再活久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