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林岩的表白，来的特别猝不及防。

在此之前，菲林甚至从来没看出来林岩喜欢她。

林岩太冷静了，是个特别沉得下心的人。

可能是之前的抑郁症经历，让他思考问题时，比同龄的少年要多出一个角度和深度。

对方脑子里总是能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有时候不像是在人间生活，而是像特意过来体验的。

那种从容感很少见。

菲林从来没把林岩往其他方面想过。

这个和她并肩作战了一年多的同桌，性格安静，但似乎有一些隐藏起来不被人看到的小幽默。

不知道过去经历过什么，和人总是保持着一点距离，就连和班上男生也没有混成一团，总是独来独往，跟个人间潇洒客似的。

某种程度上，菲林会从林岩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们有些像。

这种像不是外表，或者其他地方，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感觉。

好像哪怕今天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也都和昨天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看透看淡了很多事，心境天生就不怎么起波澜。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好好去做眼前的事情。

菲林和林岩甚至比大多数人，在这个年纪还要沉稳和专注，该学习就学习，是用了十之八九的专注力去学到名列前茅。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太早了。”

菲林想到了之前网友青青的留言——不要早恋。

她是个善于听取别人建议的人。

她拥有的阅历太少了，心智聪慧程度也有限，于是对于整个广阔的世界，从认知上天生就需要一点时间慢慢积累提升。

而所有遇到的那些温暖的人，就成了菲林的智慧来源。

对于林岩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表白”，菲林甚至是警惕的。

“哎，出师不利啊。”林岩愣了愣，手里的笔转了一圈。

其实开口之前，就已经想过，张宁有可能拒绝他。

所以做过了心理准备之后，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了，心里反而还不错，没什么不好受的。

“你卷子写完了？”

菲林问了一句，试图带过话题。

感情不在她人生的蓝图中，至少目前不是。

林岩从桌肚子里抽出一堆试卷。

“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到了高三，试卷根本就跟天上的雪花落下来似的，写完一张，立刻就下来两三张，老师讲试卷都来不及，有时候直接把答案抄到黑板上，让大家自己对一下正确答案，然后挑错误率高的讲。

日子似乎重新恢复到了正常的节奏中。

这么讲好像也不太确切。

而是说，日子表面上恢复了正常。

林岩上次说过那话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多了几丝顾忌。

或者可以说，是菲林单方面的顾忌。

她的话变得更少了，林岩再找她说话，菲林多半都是点头，又或是简短摇头说个两句。

直到刚结束一次月考，趁着别人跑开休息，作为和菲林只隔了一个座位的万年第二名，林岩忽然道。

“喂，还没开始，就把我宣判死刑了啊。”

菲林朝着林岩看了过来。

后者特别无奈：“从我和你说了那话之后，你就不怎么理我。”

“刚才到现在，那么久了，你都没看过我一眼。”

“我看别人来找你问题目，你说的话都比和我多。咱就那么讨人嫌？”

也是菲林的状态，把林岩惹急了，让这人一下子蹦出来那么多话。

菲林沉默了一会儿。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不是讨厌林岩，而是……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没有经验。

其他东西都可以从书上学来怎么做。

当学生只需要考个好成绩，把该记住的记住，会的题目作对，就能顺理成章在路上走了。可对于感情…

她对这方面完全是空白的。

她没什么时间去看小说，电视剧也没有看过几部，为了确保人生在有限的选择范围内不出错，菲林一直很专注，把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因为这件事情投入产出比最高。

当了好孩子，成绩好，身边所有的环境都会反过来支持你。

外婆会维护她，反过来叮嘱妈妈不要影响她。

两个老人甚至还专门陪她来市里上学，只为她有一个更好的环境，更加舒服一些。

别人有了付出，就要得到回报。

她如今能给的回报，就是每一次考试竭尽全力，让外公外婆，还有那些给了她关怀和善意的人，都能觉得欣慰一些。

“喂，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

林岩走了过来开口。

大概是这段时间菲林对他的冷落，终于让他受不了了。少年失去了之前的平和，这样子瞧着倒是有几分同龄人的感觉了。

“我怕你失控。林岩。”

菲林平静开口，长睫毛扇了扇。

她的记忆力好，足够把那天林岩和她提起以后考到一起，说那番话时的表情全部回忆起来。

是忐忑中带着期待，但是又装作淡定的画面。

她不知道林岩以前经历过什么，才会因为抑郁症休学过一年，但很明显，少年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是有自我坚持和偏执那一面的。

如果没有触碰到对方的逆鳞，林岩就会一直平平静静很温和。

可如果触碰到了呢。

菲林有一种本能的担忧，担心自己会是一把打火机，不小心就点燃了对方。

她不喜欢不可控的东西。

人生给她添加的挑战，已经足够她花心思去应对了。如果再冒出来一些别的挑战，打乱她的生活，不在她想要欢迎的范围。

表白就好像是一个邀请，邀请发出去了，舞会只要还没结束，你就需要一直花费心思思考，是否要接受邀请。

继而被耽误和占据一部分心力，乃至时间与精力。

如果她接受了邀请，让对方提前进入到舞会的狂热气氛中，那么，现在拥有的这种平和氛围与学习环境，就都会消失了。

菲林不想那样。

对，这才是她这段时间无形中疏远林岩的原因。

但这些不好说出来。

“我会失控？张宁，你小看我了。”

林岩没好气开口。

平时非常温和，性格也稳定的少年，这次显得有点生气。

他可以被任何人小看，唯独不能被喜欢的女生小看。

少年执着看着菲林，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这会儿瞧着的确是没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他是有一种藏得很深的偏执在的。

菲林和他对视了片刻，猛不丁冒出来一句。

“再念十万遍心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