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关了事务所，各种联系方式全断，放了两天假，斥重金和艾拉到靠海的比尔金市旅行。

等他们再打开论坛，看到的赫然是再次招聘造魂人士的消息。

“马修……失败了？”

艾拉问。

“看样子是的。”

望潮今天才点开关于他们的帖子，翻了翻，看见各种针对陈安与艾拉的污蔑偏见，他问：“我们去试试？”

“真的？”

望潮耸肩：“反正他们也失败了，你不是要展现骄傲和尊严，用风度吸引潜在用户吗？”

艾拉犹犹豫豫：“可是……万一我们失败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我们黑的更惨……”

“你不是最有自信的吗？”

望潮拍拍艾拉脑袋：“黑就黑，难道他们还敢线下找你单挑？”

“也对哦。”

艾拉一挥手，露出“强壮”手臂，笑出小虎牙：“那群只会躲在屏幕后边的loser！黑就黑，真有本事就来找我，我就不信，谁能打得过我！”

——来自钓鱼佬的自信。

海钓船上猛拉8磅大马哈鱼的强壮仿生美少女，无所畏惧。

望潮指挥道：“你收拾东西，我联系谢管家。不管同不同意，我一定得试试。”

“嗯！”

玛斯山庄，闻麟的豪宅。

“少爷，是美穗女士推荐的那家公司，他们想再试试。”

谢管家道。

闻麟面露不耐：“谢绝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姑姑这么相信他们。论坛上沸沸扬扬难道都是假的？一个鸟窝头和仿生小女孩？这里有这么多S和A级公司，哪用得着他们这小小的D级。礼貌点拒绝，不要让姑姑以为我对她不尊重。现在有多少公司到了？”

“目前共有九家公司到场，还剩三家未到，包括无限量子。”

闻麟叹了一口气：“再看看吧。研究所的人进度怎么样？”

“预计再过一个小时就有结果了。”

谢管家回答：“那几家公司现在正就已经出来的数据进行分析，但目前来看，似乎不太妙。”

大厅里满是人，相熟的公司聚在一块儿，分隔着各成派系。

“仿生人本身并没有异常倾向，我们上次用过了层次回归模型，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穿着法兰绒格子衬衫的女人道：“于是我们叠加了朴素贝叶斯，希望能够找出最有可能发展异常的结构，加以诱导。但在寻找到结构后，我们诱导出的异常发展趋势被它内部自带的自回归程序抑制，恢复了最原始最标准的人造电子脑模型……”

她属于循环量子事务研究所，第一家尝试造魂的公司。周围聚了一圈人，都是使用数理统计模型进行量子咨询的公司，包括新被邀请的卡尔斯研究所和那克公司。

程序的运行需要好几天，艾莉薇已经在封闭的链接舱里躺了近六十个小时。而银白的茧状舱体通过缆线与数台计算机相连，复杂的程序操控仿生人电子脑人造神经脉冲，试图模拟人类灵魂活动产生的非规律性信号。

“没办法实在没办法，能试的都试过了，就是不响应。也许换你们的信仰能够有回应，反正我们这边没有回应……”

说这话的是个现代化的西装巫师，信奉克虏伯格，也是上次造魂应召而来的第二家公司，围着他的也都是宗教类公司。

剩下零散三家，各有所长，包括同属于无限量子的生物与脑科学方向的公司，也有仿生人混沌行为学方向的公司。

闻麟进场，众人皆望向他，让出一条路。

“你们应该都清楚，无限量子已经试过一次，有成功的迹象。但不幸的是，在第三次实验之后，艾莉薇携带的修复程序意外自启，恢复了出厂模式。不过好在有记忆备份，艾莉薇才不至于真正的数字死亡。”

“失败后，艾莉薇的电子脑再也无法响应无限量子的实验——所以我才邀请你们来，汇集各类顶尖公司，提供一个讨论的机会，集各家所长。不管是科学的还是玄学的，只要能让我的艾莉薇有意识，我都会重金感谢！”

山庄入口，艾拉望着不远处的大门，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请求被谢管家回绝，尽管礼貌，可望潮还是能察觉到那话语中藏着的轻视。于是他们决定直接上门，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强买强卖就是了——没想到直接被挡在了第一关。

“怎么办？”

艾拉问：“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没有通行许可根本进不去。”

望潮大步向前走，毫不在乎：“我就不信，都到山庄门口了，他还好意思让我们回去？别怕，往前走就是了，又不会直接开枪。”

艾拉几个小碎步赶上望潮，挺起胸膛：“我才不怕，我又不是肉做的，该怕的是你吧。”

“那不就得了。”

望潮耸肩。

探头识别人脸，门口站岗的安保发现数据库里并没有两人信息，又和同伴确认今日的临时进出名单用户暂无变化，于是手按在腰间枪上，站在门口，等这两个看起来寒酸的家伙步行过来。

“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

“我们来找闻麟。”

望潮耸肩道：“他没有通知你们吗？”

“会有司机带他的客人进入，你们有失什么情况？”

安保向二人投来狐疑目光：“请问二位姓名？我好核对名单，告知住户。”

“不用了，我们应该并不在今日访客名单上。”

望潮大大方方：“我们临时调整了日程，你去通知闻麟的管家，就告诉他们。陈氏量子在门口。”

安保打开对讲机，通知调度室：“请找闻麟先生，来访者自称陈氏量子公司。”

消息从对讲机传到调度室，又从调度室来到闻麟山庄的安保处，安保知道今日闻少爷有许多访客，也记得这是前几日的客人，核对过名单，却发现根本没有陈氏量子，于是联系副管家。

副管家知道陈氏量子与张美穗之间的关系，也不敢怠慢，赶紧又将此事告知给了谢管家。

消息传了好几回，速度极慢，望潮和艾拉在门口等着，一点儿不尴尬。

黑色商务车从远处驶来，车窗向下，露出司机面容：“车上六人，所属无限量子公司。”

一听公司名，艾拉好奇望去，然而除了车窗黑膜自己倒影，什么也看不见。

车上，助理周斯斯小声道：“是上次那两人。”

正在闭目养神的马修闻言，睁开了眼，他透过车窗阴影，正见一脸不屑翻白眼的望潮伸手按下仿生少女的脑袋，嘴里嘟嘟囔囔。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另一个助理凯瑞皱眉：“难道闻麟也请了他们？”

“被邀请的公司会有司机接送，看起来他们被拦住了。”见马修没有反应，另一个助理嘲笑：“闻麟不想见他们，但这两个家伙似乎厚颜无耻，还想继续招摇撞骗。”

凯瑞：“说的也是，据说他们的之前的工作都是靠唯一的女老板拉来了……”

“闭嘴！”

马修猛地扭头，直盯说话助理：“说话注意点，别被人抓了把柄。”

他那琥珀色瞳孔，此刻在暗处，直勾勾注视着人，竟像埋伏猎物的狮子眼眸，凯瑞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回想起马修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的好说话。

助理们皆屏声静气，正襟危坐，凯瑞心下更是将害他们被训的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好不容易才找关系成为马修助理，可不想因为这两个家伙影响马修印象。

安保确认过身份，车辆缓缓前行。

马修扭头，看望潮和艾拉打闹，又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厌恶望潮，也嫉妒他。

十多年前，当他还是少年时，仰慕着强大的陈安。他请求成为她的徒弟，却被笑着婉拒，她说自己不收徒弟。然而不久之后，望潮出现了，时刻跟在她身后，冲动又无能，根本配不上成为她的徒弟！

而之后的事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陈安逝世，陈氏量子事务所迅速衰败，那个唯一优点只有鲁莽的家伙，最后连勇气都消失了——他不敢接下可能有危险的任务，缩在事务所靠陈安的遗产生活，买上两个漂亮生化人，懒散度日。

这个废物！

马修不甘，望潮居然让陈氏量子沦落于此，玷污陈安的名誉。而他，居然被这样一个废物胜过，永远失去成为陈安徒弟的机会。

现在，外人看来，他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越陈安，可他自己清楚，这其中有多少水分——他期望的是陈安那样凭借自己能力，独立工作，打出名头，而不是现在这样，向公司妥协，依靠宣传公关，如同娱乐明星，虚假度日。

艾拉羡慕地看着无限量子的车辆远去，望潮自顾自看鞋尖，道路边蚂蚁爬行路过，一个又一个，摇动着蚁须。

庄园内，谢管家收到了消息。

“之前来过的陈氏量子公司已到安保一门，请求进入。”

陈氏量子？

谢管家记得两个小时前，他已经婉拒了他们，怎么还来？

他们由张美穗推荐，如果表现出明显蔑视，就是在打张美穗的脸。可又怕这是闻大少爷安排的，故意借张美穗的手，趁机搅了闻麟的计划。

所以上回，他才故意让望潮和马修撞上，让他们做了事又没完全做，拿钱也拿得有尊严。

谢管家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没想到现在他们又主动上门，时间短任务紧，他一点儿也想不出招了，只好见机行事。

安保终于收到了消息，他对两人道：“请在此等候，待会儿会有车辆带你们进庄园。”

两人在门口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等到了所谓车辆。

车上载着A级命运量子咨询公司的工作人员，事先已经知道两人身份，好奇又冷淡。论坛上沸沸扬扬的小公司，不过是一个鸟窝头和仿生少女，普普通通，何以被闻麟看中？

负责人北蕊面上微笑，招呼道：“久闻大名。二位请坐。”

“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艾拉自嘲。

“但好过默默无闻。”

北蕊笑道：“传闻谣言满天飞，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倒想问问本人，你们作为D级，究竟何以加入此次任务？”

她的提问尖锐，弄不好就会被鄙视，跟何况他们本就备受嘲讽，要是现在示弱，说不定甚至会永远被挂在论坛遗臭。

望潮和艾拉对视一眼，艾拉点头，望潮道：“前不久解决了个小案子。客户感激我们的帮助，听说了闻麟的事，于是就把我们推荐给了闻麟。不过现在看来，普通公司似乎不太相信我们的实力。我们不过一介小事务所，承蒙客人信任，帮我们在明面上宣传一下，没想到反而惹祸上身，招人眼红。”

艾拉恰如其分地轻轻叹了口气，苦恼又忧郁。

“不过你们为什么没有司机接送呢？”

一人适时提出疑问。

“难道这次没被邀请？”

众人眼神怀疑。

面对质疑，短短几秒间，望潮点头又摇头：“我们本来想说这次就不来了，所以前几天都离开了拉马特市。不过从那边回来之后，我们想了想，既然接了任务，不试试也可惜，所以还是临时赶过来，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事发突然，联系司机也费时，不如我们自己前来，在门口搭个便车就好。”

他的解释一时间听上去合理至极。

而北蕊注意到望潮的措辞——普通公司，明面上宣传，离开拉马特市。

她暗暗自忖。

公司升级需要向协会申报具体案情，假如客人要求保密，那么他们就无法使用该案升级。如此一来，公司长期停留某一等级甚至跌落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从A级到D级，公开的案件为数不多，都是普普通通的招魂找人寻物，而这些案子之前又经常存在长期空挡——也许他们转为了私人服务，不走论坛渠道。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离开本市，到各地出差。

而能够推荐公司给闻麟，看来他们的客户也不简单。起码是闻麟同阶层，甚至更高的。已知他们早在十年前就是A级，如果真像论坛所说，只靠陈安，这么多年下来，凭借一个D级名头，怎么可能接到闻麟这类级别的案子？

她和副手对视，两人微微点头，都认定了自己的猜想。

——陈氏量子的实力不止D级，某种程度上，甚至远超A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