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完了？”
观南脚步踌躇，他没想到来的是裴轻寂本人，倒不是别的，就是突然面对正主，他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那边有没有我都一样，反正今天本来也不是我……”的生日。
裴轻寂话说一半猛地顿住，他心虚地瞟了一眼对方。这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有点担心，自己一时嘴快，会引起对方怀疑。
但是观南好像并没在意，对方只点了点头，就拉开车门，自顾自坐进了副驾驶。
观南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这个话题一旦起头必定要来一场鲜血淋漓的坦白局，他无意去揭对方的伤疤，因此并不多问。
“你这是要回家？怎么没等结束再走？”
他是真的好奇，对方这个时候离开是要去做什么？
一种可能性在脑海闪过，本来要发动车子的裴轻寂突然转头看向观南，他仔细盯着对方的脸色，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和苍白，这才松一口气，看来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他的心底涌出一些庆幸，好像原因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太喜欢宴会的氛围，就想出去转转。”
这个理由不太有说服力，但却最符合观南的实际情况。他没有带着什么商业性质的任务，自然就不用多忙碌。
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他现在说不出口。对上裴轻寂，他很难像忽悠别人那样说谎，但避重就轻对于他来说自然没什么难度。
裴轻寂回想一遍宴会的过程，内心认同他的说法，毕竟这种场合他也不喜欢。
“那现在想去哪儿？”
裴轻寂认真地凝望着观南的侧脸，在这种朦胧的灯影中，对方的五官有些模糊，但从他落下的那片剪影中，他莫名品出了一抹孤寂冷清的意味。
“回市区吧。”
没有什么具体地点，他最初设定的救场计划没有用上，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但当对方和自己一同行驶在这条路上时，观南的心里竟然涌现了那么一丝失落。
他可能是救世主当习惯了，突然没人需要他救，让他觉得有点不习惯。
回市区的这条路裴轻寂很熟，他关上已经开了一半的导航，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车子依旧开得很稳，这段路很平坦，只是路灯不怎么亮。观南沉默地看向窗外，一些回忆赶在这时候涌上心头。
系统在他脑子里看那些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古早文学，看到什么精彩或者狗血的片段还要跟他探讨几分，想替他找点做这种任务的经验。
“要吃点东西吗？”
车子已经开上大路，裴轻寂突然开了口。他那会让助理送外套的时候，顺带让助理带了点吃的，他记得今晚观南没怎么吃东西。
说起来，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那次宴会，观南好像也是这样。
突然一个东西被递到自己面前，观南低头一看居然是个保温盒，他略显惊讶地接过来，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栗子糕的香气。
“你这车上居然是可以吃东西的吗？”
看到这盒糕点，他心里的第一想法是感谢，但职业病实在过于深入人心，看到脱离人设的事情，观南最先出口的竟然是一句疑问。
“可以。”裴轻寂面不改色，他以前好像确实不喜欢在车上吃东西，可事实上，跟助理交代的时候他只想着观南没吃饭，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还有这个问题。
“谢谢。”确认对方不是说谎，观南这才放心的打开了保温盒。
栗子糕的香气瞬间弥漫车内的所有空间，观南注意到那些栗子糕的品相，是和宴会上完全不同的种类。
他拿起其中一块尝了一口，却又忍不住挑眉。
“不合口味吗？”看观南动作顿住，裴轻寂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免加了些力气。
他前段时间观察过观南的喜好，对方吃饭的习惯很好，从来都不挑食，但裴轻寂依旧从他每次吃饭时候的速度和数量分辨出对方的偏好。
他喜欢甜食，但不喜欢较甜的甜食。八珍阁售卖的所有的糕点中，相对冷门的栗子糕最符合他的口味。
这都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今天的栗子糕他也提前尝过，按理说不会出错才对。
“没有，只是觉得这和宴会上好像不是同一种。”
“嗯，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裴轻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免放轻，他不自在地加快语速，觉得自己像在邀功似的，红意悄悄攀上他的耳尖。
虽然早有预料，但观南还是有点震惊，因为这个东西是热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宴会上觥筹交错的时候，裴家因为家产和公司股份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裴轻寂居然还有空捣鼓吃的。
观南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这个东西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观南在心底涌出喜悦的第一秒，与生俱来的防沉迷系统突然发出连续警报声。
“人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裴总自己一人就能当好多行的状元。”
观南稳住情绪，出口还是那种熟悉的调侃。
尽管他俩处境并不相同，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有一点基本一致。那就是双方都心知肚明彼此的身份，所以在对方面前都不怎么伪装。
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裴轻寂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但这又完全在意料之内，他倒也不算多失望。
“裴总有喜欢的东西吗？”
观南冷不丁地开口，让裴轻寂感觉有点莫名奇妙。但出于对方刚才没给自己想要答案的那点心梗，他没好气地说：“就喜欢别人说我是每一行的状元。”
“啊？”这明显是带情绪了，观南讪讪地赔笑，这不是夸他嘛，怎么还生气呢？
“你怎么不问我讨厌什么？”
裴轻寂此话一出，观南心里疯狂预警，他下一句不会说讨厌自己吧？别吧别吧？
“那裴总讨厌什么？”
“讨厌你张口闭口叫我裴总。”
这话太过直白，观南一时接不住，不是，咱们不是说话委婉大赛的前两名吗？你突然打什么直球啊？这个话题的走向很危险，观南大脑疯狂运转，他想在继续说下去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转折点。
但裴轻寂似乎本来就没有继续的意思，对方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只那双眼睛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问我喜欢什么？”
对方这个问题出现的太突兀，裴轻寂刚才只顾着和他置气，都没来得及问他背后的原因。
“咳，这不是你生日嘛，我想着好趁机投其所好。”
生日这个原因此时作为最好的借口再次派上用场，反正他俩现在也没掉马，这种理由且用且珍惜。
裴轻寂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想确认他这话的真实性。不过说起他喜欢的，或者说他想要的，似乎观南真的可以做到。
也只有观南，能够做到。
经历了前世种种，又了解到世界真相，仔细数来，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非常少，但每一样都弥足珍贵。
比如自由，又比如问自己喜欢什么的这个人。
“你现在做的就很好啊。”裴轻寂语气轻却很真诚，这话他说的是真心的。把他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宴会上解救出来，本身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或许你喜欢看烟花吗？”那会儿系统问他去干吗，他就说去看烟花。现在他又拿同样的话问裴轻寂，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观南真的很喜欢看烟花。
“这又不年不节的，哪里来的烟花？”
“如果可以有呢？”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总裁为了让人高兴，送车送房送银行卡，还会在城市最显眼处燃放烟花。
观南翻开系统发给自己的《霸总哄人三十六计》，很确认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抛开那些什么无人机投放玫瑰花，全程大屏幕播放宣言等一系列不靠谱的过于暧昧的哄人方法，放烟花可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既没有那么暧昧，还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而且他预案中的烟花还是从系统商城兑换的，节能环保，贵得不行，系统那个财迷心疼得要死，到现在都还在指责他。
“宿主，不是我说，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他也没有不高兴，这个烟花你非看不可吗？这玩意那么贵，还没什么用，根本不值当的啊。”
系统听他又提起这个，当即就开启劝阻模式，一心想让他不要这么败家。
“买都买了，留着又没什么用。”
观南不走心地安抚系统，眼睛却紧盯着驾驶座位上的那个人，现在他只关心对方的想法。
裴轻寂理解了好一会，才从观南的弯弯绕中想明白，这好像是对方给自己准备的礼物，想通这件事的那一刻，他突然把所有的事都串了起来。
打着过生日旗号的鸿门宴，看似孤立无援的自己，带着伤前来参加宴会的这个人，在发现无事发生后想要离开的背影，和最后给他发消息要借个司机的行为。
这些线索串在一起，裴轻寂终于想通，他似乎隐约抓住了点什么。在对方无数次的沉默中，想要传达的究竟是事不关己的淡漠还是无法表露的真心？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稍微撬开一点这人自我保护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