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与宁王相视,从彼此眼中看出些冷意。宁王大致猜出,宫外的事出了岔子。
“既是公主有需要,不如就让老臣随公主一同前去。”
“多谢宁王,本公主已有人选。”随即安宁道,“沉和。”
被叫到名字的沉和赶紧起身,“臣在。”
安宁将藏在袖中的圣旨取出,沉和跪地,安宁道:“奉皇帝之命,臣子沉和,随本公主出宫。”
“臣遵旨。”
此次博弈,是安宁略胜一筹。
直至安宁走远,她都能感觉到宁王投来的冰冷目光。
“上朝——”
随着一声吆喝,即便是宁王,也不能离去,随着大臣们入内。
被澜溪拖住的小公公好不容易脱了身,使出了吃奶劲,还是没赶上,只能看着宁王随大臣们入了朝堂,愤而甩手。
没有等来宁王的宁王府护卫,等来了在宫中侍卫簇拥着出宫的安宁与沉和。宫门一开,聚集在宫门前的民众更为激动,纷纷冲向作为肉墙的官兵,官兵们面露痛苦之色。
安宁坐在高轿之上,隔着纱帘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晦明楼弟子和影子们。护着安宁与沉和的侍卫高声道:“此乃安宁公主,无关人等速速退让!”
侍卫将要聚集过来的民众挡在两旁,安宁道:“沉和,你拿着圣旨,先行一步。”
骑着高头大马的沉和应是。
站在客栈房中的红绡冷声道:“让他们速度快些,一定要把逃犯逼出来!”
端坐在房中的方竹佶面上平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陆玖道:“不然我替你去看看。”
方竹佶道:“不,你随我一起。”有陆玖在他会更定心。
陆玖应声,握住方竹佶的手。
作为监斩官的汤明坐在高位看着行刑车逐渐接近,他已经听说安宁公主出宫来,并且正在往他这边来,还以为能松口气,不必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在自己手下。
一名侍卫快步跑上行刑台,来到汤明身旁轻声道:“红绡姑娘传话来,一定要逼犯人现身,切莫再等。”
汤明手颤抖两下,小声道:“可,也要给逃犯们一些时间。”
“姑娘说,找不出逃犯,就只能找他人顶上失职之责。”
这无疑是给汤明下了最后通牒,时势已经由不得他了。
静坐在行刑台前的众人站起来,自发形成一道肉墙拦住了囚车去路,大有要过囚车,就碾着他们尸身而过的架势,在囚车中面如死灰的囚犯们见到自己的家人激动难耐,大声叫喊他们的名字。
有人高喊道:“放人!”
“放人!放人!放人!”
高呼声不绝于耳,囚车停在肉墙前,没有吩咐不敢动手的官兵束手无策,汤明迟迟下不了命令,在自我前程与众人性命之间徘徊不定。
两方僵持,汤明只希望安宁快快赶到,他身旁一名小吏轻声道:“大人,快到时辰了。”
一名男人从马上一跃而下,男人身材魁梧,长相凶悍,身边跟着四名身穿甲胄的侍卫,气势汹汹走向汤明,汤明赶忙起身迎接来人,男人道:“汤大人,都快到时辰了,为何还不动手。”
男人名为夏振,是汤明的顶头上司,奉了兵部侍郎的命令看着汤明,就怕他生出乱子,知汤明迟迟未曾动手,便立刻拍马赶到。
见汤明还想说什么,夏振道:“汤大人,宁王殿下可是对你委以重任,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说罢拍了怕他的肩膀。自顾在后方的位置上坐着,“汤大人,开始吧。”
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汤明只觉四肢冰凉,干涩道:“把无关民众拉开,耽搁了时辰,谁也担待不起。”
拦住囚车的老弱妇孺又如何能抵挡得了这些官兵,不顾他们惊天哭嚎,将她们押解两旁用枪戟拦住,囚车缓缓向前,犯人们被官兵们逐一带出,押着他们跪下。
刽子手已经就位,只待汤明一声令下,。
拿着圣旨的沉和急的满头大汗,他在路上被一群假扮成平民的人拦住,好在有藏在人群中的晦明楼弟子及影子,还有护送的护卫帮忙,不然不知会被缠到什么时候。
得了自由的沉和快马加鞭,心道: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时辰已到,真正的逃犯还未出现。汤明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身后夏振的目光刺的后背生疼,手拿住红色令牌,深呼口气朗声道:“时辰已到——”说着,将红色令牌从筒里抽出。
“慢——圣旨再次,刀下留人——”
沉和高举圣旨,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狂奔而来。
跪在行刑台上的囚犯们抬起头,在看到那道明黄时眼中逐渐出现光亮,死气沉沉的囚犯们像是重新被点燃一般,宛若看到了救命仙丹。
躲在群众中的晦明楼弟子与影子悄悄收回了腰间兵器。
在客栈内的红绡见沉和高举圣旨来到行刑台前,冷嗤一声,“走。”率先离去。
明黄色的圣旨不仅是囚犯们的救命良药,也是汤明的救命良药,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恭敬跪下,此前还威风凛凛的夏振也比拿了脸色,麻溜的双膝跪地,四周众人也都齐刷刷跪下,对那抹明黄抱以敬畏。
沉和勒住马绳,是跃下马来,跪在地上高举圣旨,安宁姗姗来迟,沉和恭敬道:“臣请公主准许臣代为宣旨。”
“准。”
明黄亮眼,上有祥云仙鹤的圣旨打开,沉和高声念出:“赦罪”二字时,百姓高呼,“陛下圣明!”声浪让天地都要为之震颤。
囚犯们被当场释放,犯人另查。
汤明瘫坐在椅子上,他不用背负这么多条性命自然高兴,可那犯人未能抓到,这又该如何是好?一想到这,汤明便愁眉不展,高兴也化作愁苦。
事情办成了的消息传到方竹佶耳中,一直悬着心的方竹佶没有露出欣喜神色,眉头依旧紧锁总觉遗漏了些事,
陆玖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疏漏吗?”
方竹佶实话道:“总觉得疏忽些事,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说着看向陆玖。
陆玖额头伤疤脱落之后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白色印子,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奈何现在白日,方竹佶又眼尖,朝陆玖额间那一抹浅白伸出手,用指腹在上头抚了两下,“这是怎么回事?”
陆玖满不在意道:“小伤罢了。”
“你去大漠之前是都未有这印子,这次回来倒是有了,说起来你还未同我说起,你前往大漠时的沿途风光,以及发生的事。”方竹佶看着拿到浅白印子,眼中多了几分冷意。
“我说给你听可以,但这件事你不能插手。”
方竹佶莞尔一笑,冷意消失大半,“我帮你都不可以?”
“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解决的自己的事情,不需你过多担忧,你不能再把我当成以前的陆鹰羽来看。”
陆玖的话点醒了方竹佶,直到刚才,他还在把陆玖当做从前那名胆怯的孩子,而陆玖早已认清了现在与过往。一种说不上的滋味在方竹佶心头蔓延。
无法摆脱过去的,居然是自己。
“好,我答应你。”方竹佶听到自己这么说。
陆玖替他拉好腿上的毛毯,“真有需要我会告知你。”
方竹佶闻言,露出清浅又温和的笑意,“嗯。”在心头蔓延着的阴郁消失无踪。
他们彼此相隔太多年,年少时的情愫在今时倒显得过于单薄,好在他们还愿意重新认识彼此。
回了府上的红绡去见了茧丝。
两日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日光耀眼夺目,茧丝下意识闭上眼,待适应之后才缓缓睁眼。
茧丝面前那人背光而站,看不清容貌,可那人身上的红衣就已无声透露出身份,茧丝畏惧道:“红绡姑娘。”
红绡往屋内走了几步,逐渐脱离阴暗,清晰地出现在茧丝眼前,面无表情道:“嗯,你可还记得,此前我让你帮我一个忙。”
“是,奴婢记得。”
红绡道:“你附耳过来。”
得了吩咐的茧丝脸色难看,红绡见她这般便道:“你放心,你不会真死了的,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盘缠离开京师。”
“奴婢遵命。”
安崇合为官员私自抓平民,以充作逃犯,以及平民围堵宫门喊冤的事大发雷霆,连着宁王在内,都克扣半年俸禄,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才稍微消了气退朝。行至庆和殿附近,一名宫女急急忙忙跑到安崇合面前道:“陛下,郭美人已在庆和殿门前跪了半个时辰有余,奴婢们怎么劝都不起来,您快去看看吧。”
烈日直射在双膝跪地的媚娘身上,照的她头晕目眩,脸色煞白口干舌燥,上身因脱力而摇摇欲坠,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四下的宫女太监劝阻道:“美人,您快起来吧,上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媚娘眼前一阵晕眩,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觉耳边聒噪却说不出半句话。
“皇上驾到——”
这声高呼让几近昏迷的媚娘短暂提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