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里的甲壳虫虽多,看上去似乎还是有毒的种类,但露比在见过铁城堡密室里多种多样的昆虫海洋之后,这种数量的虫子的威慑力相比以前直线下降。
露比和海因里希配合默契,在魂火和驱虫魔药的逼迫之下,虫群即刻死亡大半,剩下的那些也被安塞西亚挥了挥手直接催眠,彻底不构成任何威胁。
“还好离开铁城堡的时候,从那里拿了空间口袋,”解决了昆虫威胁,露比呼出一口气,在自家弟弟一愣一愣的目光洗礼之下随手把袖子一挽,从腰间的破布口袋里扯出扫帚簸箕,麻利地清理起虫子来,“那么,我们要不要把这些虫子都往楼梯下面倒一倒?”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主意,”海因里希摇头笑道,一转身,却看到自己身边的金发少年一脸苍白,看上去似乎有点想吐的样子,“你的身体还好吧,需要治疗药物吗?”
“不,不必……”凯斯猛地从呆滞状态中清醒过来,看了看眼前这位陌生青年,又看了看他手里那团闪烁的魂火,“你是,死灵……地狱的使者?”
“这也没什么让人惊讶的吧,死灵法师而已,看久了之后,你就会觉得他召唤出来的那些骷髅还挺顺眼的,就是吵了点,”正在扫地的露比抬起头来,满不在乎地对自家弟弟解释,“骷髅多好啊,不怕疼不怕累,虫子还咬不坏,上回我们遇到虫子的时候,还多亏了它们帮忙挡着,不然多少瓶魔药都不够我们解毒的。”
“只是个死灵法师……而已?”凯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岌岌可危,这种被女神教会知道以后必定会遭遇追杀的恐怖事实,居然就被那个在他印象里柔弱善良的姐姐随口说了出来,世界毁灭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凯斯瞪眼看着自己姐姐,想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开口问道,“你,你真是我姐姐吗?你你你,你应该不会是那个可怕的懒惰主恶魔伪装出来,骗我上当的吧?”
“原来你们人类的认知真的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听到这话,安塞西亚就不大满意地皱了皱眉,“懒惰主恶魔就肯定有五十只眼睛一百条手臂,你们人类就没想过哪怕是主恶魔,长成这副鬼样子也根本就不实用吗?”
“呃?”凯斯愣了有一会儿,眨了眨眼,目光在白衣青年头顶的猫耳朵上逡巡一圈,“可是,那是可怕的主恶魔诶,主恶魔都会吃人,还会制造很可怕的死亡领域……”
“主恶魔确实会吃人,也会制造出死亡领域,但这又不代表所有主恶魔都会这么干,”安塞西亚揉了揉眉心,决定纠正一下某个倒霉孩子对于恶魔这物种的误解,“都懒惰主恶魔了,让所有人一起睡个觉不好吗?开个死亡领域还要亲自过去,把死亡领域打开,把人类都给弄疯,太麻烦了,懒得干!”
“这,你……”凯斯呆滞挠头,看了看那个似乎是自家姐姐,但正在埋头扫地的身影,又看了看懒洋洋打着呵欠的猫耳青年,以及那个有些看不下去,打算过去帮忙打扫的年轻死灵法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选择放弃思考。
诡异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就努力接受吧,反正不管谁才是那个可怕的懒惰主恶魔,他现在似乎还活得好好的。
发现自家弟弟一副仿佛失去灵魂的放空样子,露比耸肩,把手里的打扫工具丢给海因里希,嘿嘿一笑,揽着凯斯的肩膀用力一拍,顺手往安塞西亚的方向指了指。
“看到没,我就是你姐姐,如假包换那种,那个才是懒惰主恶魔,他才没有传说中那么坏,现在他也是我们的同伴之一了,死亡领域也不是他干的!”
“啊?哦……”凯斯愣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头,盯着那位据说是懒惰主恶魔的家伙看了有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左眼写着天真,右眼写着无害,被自家姐姐夸了几句之后,他的唇角居然还肉眼可见地上扬了好几个八度,一副十分开心的臭屁样子。
“好吧……”凯斯选择躺平放弃,不再为了这几个很有可能将会成为自己新队友的怪人浪费更多脑子。虽然这个姐姐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但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情和默契还是让他确认她是本人无疑,也没什么被精神操纵过的痕迹。
她似乎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在他们小的时候,姐姐也总是那个在他们中更加自信的存在,他们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她也通常会比他更快地拿定主意。
“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解决了虫子的问题之后,露比侧耳靠在门边听了听,发现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声音,“水牢和刑架的位置肯定是在这个房间的楼上了,也不会是凯斯被关的最顶层。如果他们要等那个见鬼的王储过来审问的话,那就必然不会再锁门,我们现在去救人吗?”
“先这样吧,救人要紧,虽然不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被发现闯塔的,但尽早离开确实是件重要事情,”海因里希赞同地点头,腾出一只手来拉了下门把手。
毫无反应。
原本还在敞开的房门在他们闯进来之后就被锁闭得严严实实,将他们几个锁闭其中。海因里希又用了些力气,听到的却只有发霉的木门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没有任何门将打开的声响。
“呃,不会吧?”露比借了点魂火仔细观察门把手,却发现把手上雕刻着一个小小的禁锢魔法阵,“该死的,被这房间给骗了,还好房间门不大结实,应该能直接劈掉它闯出去。”
正当她试图从自己的空间袋里找到劈柴斧子或大剑之类的武器时,一只手忽然按到她的肩膀上,安塞西亚微微摇头阻止了她的动作,原本那副懒洋洋的表情换成些微的凝重。
“先别动手,这房间有点怪,现在劈门逃出去可能会触发另外一些东西。”他转头看了看身后,却发现这房间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大了不少,无奈魂火的照明效果有限,无法看清房间另一边还有些什么。
“难道,这个房间就是……”露比悚然一惊,回想起他们走上来时安塞西亚顺口提到的那个特殊权能房间,她只觉得他们这支佣兵团似乎开启了某种霉运缠身体质,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碰上些奇怪的事件或怪物。
“非常不幸,似乎是呢,如果现在劈门出去,那种权能就会被放出来,如果你们不觉得它危险的话我也无所谓,”安塞西亚摊手道,“我本来想提醒你们,但你们人都已经进去了,还把我也一起拉进来,我也就只能跟着你们来了。”
“这下麻烦了,”被关过不知多少次之后,露比对这种场景只是见惯不怪地摇了摇头,转向正在摆弄魂火,试图让它们照明效果更加明显的海因里希,“哥,你有办法把这个房间全部点亮吗?”
“我试试,应该问题不大。”海因里希握住手杖尝试联通地狱,不多时,幽蓝的火焰就浮现于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使得房间的布局一览无余。
来自地狱的魂火不会对人类世界造成影响,影影绰绰地闪烁着,照亮房间另一侧那处破旧的牢笼——那是一个占满整个墙壁的巨大铁笼,栏杆上染了斑驳的血迹,整个房间连带着铁笼内部都是黑漆漆一片,像是发生过一场可怕的火灾似的。
“就是那里,权能的来源,”安塞西亚指向铁笼墙壁上那处本应安装火把的位置,“如果是你们人类突然靠近的话,会很容易被它影响的。”
“这是?”露比站在原地试图看清那里有些什么,却见那是一枚黑漆漆,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球形物体,哪怕自身的权能已经被黑塔本身压制,她也仍是在注视它的时候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刺痛直钻额心,扎得她头脑发晕。
“一种权能,谁知道是属于我的哪个兄弟姐妹呢,”某些对于人类异常危险的存在,却无法对安塞西亚造成任何影响。他盯着那奇异的球体看了一会儿,确认那上面附着的权能对自己影响不深,就对自己身边的铲屎官道,“你们人类碰触到它就会被那权能蛊惑,等会要是我被权能影响了,记得敲醒我。”
说罢,他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去,伸手拿起那大约一个手掌大小的球体,顺便拿在手里颠了颠。
脑中有什么奇特的念头叫嚣而过——让她的眼睛只看向他一个,或是杀死所有那些她在意的人,就像那个该死的传言一样夺走她,让那些胆敢抢夺她的人付出代价,包括她的亲人和朋友在内……
这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却很快就被安塞西亚抛诸脑后。
如果他伤害那些她在意的人,她……会难过到不愿意理他的吧,他们对于她来说,也同样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算了,就这样吧……他好像更不喜欢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
这念想仿佛只出现了一瞬,又似稍纵即逝,等到安塞西亚醒过神来,耳边就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声音。
“安塞西亚,你还好吗?”看到安塞西亚拿起那个球体时眼睛有一瞬变红,露比担忧地试图靠近,对方却很快就用力摇了摇头,不客气地左手向她一伸。
“你有没用的能包住它的东西吗,这家伙简直太脏了,”安塞西亚随手封掉那水晶球上包含的权能,皱着眉头抹了下球体表面,“厚厚一层灰,还有这些黑乎乎的像油一样的东西,我都怀疑这里是不是以前放过十个油炉!”
“拿去,”露比松了口气,伸手掏了张手绢递过去,“只有这个了,现在这东西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威胁了吧?”
“只是暂时的,这里好像还封印着什么别的东西,如果我收回我的权能,它也还是会对人类造成影响,以后应该能用,”安塞西亚苦着脸不停擦拭着球体表面,擦了半天才勉强把它恢复原样,“这好像是个水晶球?我好像在地狱里看到过谁拥有这东西。”
露比想要凑过去看看,安塞西亚顺手把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放开一部分权能,它就会让你们人类开始内斗,谨慎点用。”
“这样啊……”露比没有多想,顺手就把那奇怪的水晶球塞进空间口袋,四下打量一番,确认那种让她感到难受的权能已经不见了,她就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探头向那铁笼的阴影中看去,一看之下,竟是真看出些许不对来。
“你们过来看下,这里是不是有具尸体?”
“尸……尸体??”暂时没有适应这等彪悍生活的凯斯上下唇又开始恐惧地打架了。他犹豫在原地没有上前,转头一看,却发现那位似乎是死灵法师的金发青年听到这回事,连个脸色都没变,慢悠悠踱步过去,果然在铁笼角落里看到一具被铁链束缚的焦黑枯骨。
“根据遗骨的形态判断,这人应该是位男性,看来是死在这里,但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海因里希将骷髅手杖探进去,点燃魂火检查一番,对于亡灵生物的熟悉让他很快就做出判断,“有人把这个人困在这儿,又用那水晶球折磨他,出于我们暂时猜不到的某些目的。”
“喔,顺便一说,折磨人的似乎也是我的兄弟姐妹其中之一,”安塞西亚耸肩补充,意识到这点,他的猫耳朵重新耷拉下来,“我现在是明白你们人类为什么这么害怕主恶魔了……”
这一路走过来,他也不是没见过自己的其他兄弟姐妹们和他们的恶魔眷属。
他们不是把人关起来积攒力量就是放出眷属影响一座城堡,再就是把人关到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用残忍的手段折磨至死……
在他的兄弟姐妹们集体不做人的情况下,他这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懒猫实在是很难办啊!
想到这里,安塞西亚长长地叹了口气,打心底里感慨一句做个好魔这回事是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