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浓雾凝成的实体每说出一个字，它的面容就变一番，直到最后化为了一个古怪的大脑袋，面前挂着一个长长的白布，上面写有“煞”字。

“……白煞。”有位职员为这个怪物取了个名字，很快就被采纳。

几个位置靠前的职员尝试抬手进攻，举起贴着黄符的超度枪对准白煞，都被它轻易挡回了，而位置靠后的职员往后探查，最后发现靠近白煞的场域非常古怪，他们似乎出不去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掉进了诡域里。

双方都僵持着，卯申长忽然侧过脸和蒋舟开了个不着调的玩笑，“中午你还和我请假说要及时参与大乘传武会，你还能回去打比赛么。”

“卯队，你太悲观了。”蒋舟说。

说完后，蒋舟从背包内抽出从办公室内部租来的弯刀样的法器，又在手上转了转，开始尝试适应新鲜的法器，看形制它是英雄时代的老古董，比不上剜心，但也非常趁手。

当领队周兔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明白自己到了上场的时候。

可惜她还没熟练现代热武器，不然她就不用干当前锋这种危险性大的工作，减少了自己暴露纸人身的危险。

她跃了两步，从白煞面前的大缸往上攀爬。

【极目】也顺势开启，蒋舟看见了白煞身后的鬼市似乎换了一幅模样，数不清的白骨重重叠起，和缸内的尸骨相呼应，靠近大缸时，蒋舟还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层层叠叠的皮肉浮在了上面，像是活人修士被硬生生地剥皮削肉，甚至有几个没完全失去意识，正恐惧的向她呼救。

还没等她听清楚修士在呢喃什么时，忽然觉得脚下传来炙热，缸内也咕噜咕噜开始冒泡。

巨大的药杵往下捣，血液溅在她的脸上，这个煮人肉的大缸开始生火了，意识到这点后，蒋舟瞳孔紧缩。

背后的有序的射击声开始响起，无论武器是什么样的，都往白煞身上使了，它被打断炼药，很快激动地叫出声，长手挥舞。

蒋舟向后一跃，躲过了白煞的撞击，侧过脸时瞥见卯申长也跃到缸上，朝那团白雾凝成的怪物晃动魂铃，白煞的脸又分分合合，快要被打散。

见到有突破口，她取下超度枪，简单检查后，在【极目】的视角中朝又一团白雾扣动扳手。

“你朝空气发射什么？”卯申长不解。

蒋舟冷酷道，“别说话。”

效果才是最好的回应，子弹发射后，众人看见白煞痛叫出声，庞大的身躯缩小了一番，可它只是暴怒地举起药杵，始终保持不进攻。

“得打破缸！”蒋舟说，“缸里有一团聚起来的紫气，它的药快练成了。”

周兔兔听到后，摁下机车的把手，指挥附近的职员四散后直直地往药缸上撞。

她的机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前轮和缸相接时迸发出法阵的印记，人也随之从上面跃下，落地的那一刻，缸上满是裂痕。

蒋舟和卯申长也跟着落地，但蒋舟再次抬手射击，精准地打在裂缝上，争取让它迸裂，可还未等聚起来的紫气散成，白煞就有了新行动。

“咦嘿嘿！”白煞露出阴狠的笑容，它把肉尽数捞出，就这么当着人的面啃食起来，也把【极目】中紫气吸入身体一部分。

“吃得真香啊……”藏在蒋舟口袋里的萧河忽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蒋周闻声将黄纸人抽出，“你也吃几口，补一补?”

在其他职员震惊的目光下，蒋周解除附着鬼魂的黄纸人术法，将它瞬间拍在大缸上，现出原形后的萧河倒是不挑食，一被蒋周扔进缸里就立刻与白煞夺食。

鬼修的另一面在这残忍诡异的场景下被激发的淋漓尽致，仿若这才是真正的鬼道。

抛弃了生人的常伦，只靠怨气激发，变为饿鬼。

在蒋周的【极目】中，她看到萧河精准地吸掉了所有的紫气，甚至从白煞口中夺食。

他腰腹上那本长着人脸的《痛经》在怨气横生的修行中获得了极大的发挥，甚至隐隐鼓胀，临界发狂的边缘时，被蒋周化为黄纸收回，她利落地上了周兔兔方才抛弃的机车，在枪林弹雨这中重新拧上把手，再次直直地冲上药缸，彻底将它撞得四分五裂。

白煞惊叫，却无能为力，它没料想到有前来讨伐的正道修士和它走一样的途径，拥有相似的修炼方式，竟能和它抢食人丹。

对面有两个诡道修士……百鬼完办公室竟然启用了魂狱中人吗?

几位职员瞥见突破口，打算祭出法器，而白煞却觉得大事不妙，忙化为浓雾散去。

极浓的白雾将鬼市的牌匾包裹，甚至向后移了一番，当众人看清眼前路后，都发现了它带走了鬼市入口。

而诡域也消散得非常快，昭示剿灭行动的第一回取得微弱的胜利。

重新休整一番后，蒋周和其他实习的职员已经可以撤退，都进入了非必要原因随时待命的状态，因为刚刚一番的表现，她感到许多打探的目光，有种被当成山中忽然冒出的老虎的感觉。

“表现不错。”周兔兔经过她时表扬了她一句，同时补充道，“虽然方式不太雅观。”

蒋周立刻回复，“兔兔姐过誉了，我觉得我的表现正常，也认为鬼道修士更应该不拘一格。”

周兔兔敲打着，“只是要保持在限度内。我会一直关注你们这批实习职员的。”

“明白。”蒋周说，“我会回去加练，争取有更大的突破。”

没有哪个上级能拒绝这番上进的话，周兔兔再次赞许道，“我会一直期待的，你和那些实习职员们先一起回去吧。”

有了这条命令，蒋周拧起摩托车把手，踏上返程的路途。回到办公室后，她先是放劝住萧河，让医修在办公室内仔细观察了他的症状，她有些害怕他消化不掉，造成一些棘手的病症。

对此，萧河不屑道，“你怕这怕那，不如小爷我吐出来给你吃。”

“不了。”蒋周冷冰冰地说，“我问了医修，最好还是催吐，你确定吃的都是尸体吗？”

萧河:“当着那么多阴差的面，我哪敢吃活人，不都救下来了吗？”

蒋周极力反对:“你去看看医修吧。”

有位经过的实习职员听到这对话，顿时面露惊诧，而蒋舟从医修的办公室走出后，看到几位交头接耳的实习职员眼中闪过不善。她不卑不亢地回看他们，明白自己来自魂狱的背景再怎样也融入不进去其他同事。

她还是和上级打好关系，做好一把刀子该有的职责，同时磨砺自己，一年期满后，另寻他路为好。

将萧河送去检查后，蒋周开始今日的加训。

她进入借阅室中，站在千机镜前，向内视察自己的修为。

纸人身只做承载一半魂魄的功能，其余的都无变动，但萧河通过吸食紫气后提升修为也带动了她，似乎回归本体后就能从筑基一层往上提到筑基五层以上，看到突破如此明显，蒋舟开始明白了为何邪道修士人人喊打。

“滴滴——是否借阅书籍。”千机镜看她在借阅室待的太久了，主动推销服务。

蒋舟暂时回绝了，她将本体留给自己的一本《根骨经》塞给镜子，想看看它是否会消化一番后教她。

可千机镜似乎很不满，几次将经书吐出，但拗不过很有耐心的蒋舟。

最后经书被千机镜吞入后，蒋舟意外听到两声响，发现这镜子竟然还返给了她五颗灵石。

原来千机镜会被动吸收经书内的所有知识，介于她给的书这镜子没看过，而知识付费，它竟然还要给倒贴钱。蒋舟轻笑出声，打算正式使用千机镜时，听到它发出没有充能后的低电量的声音，似乎是对她僭越行为的报复。

“还生气了？”蒋舟立刻对这颇有灵性的家伙另眼相看。

但千机镜只是熄掉了屏幕，不再搭理她。

蒋舟无奈，只好走出借阅室，转向放满热武器的地方，开始今天的加试。

她克服自己前世对这种东西的恐惧，尝试驾驭它们，心想若是有一把独属于自己的超度枪就好了，只要是修士，就对用法术改造身边的一切东西都抱有极大的热情，只可惜这些用于训练的器械不独属于她。

检查，上膛，摁下扳机，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蒋舟练得很投入，她忽然觉得都市修仙也很不错，能用不少远距离的法器，只是这些千机宗大能造的武器只针对于鬼魂和诡物，是地府特供。

对着靶子瞄一个小时后，她的准度逐渐提升。

也有些实习职员被她带着卷起来，主动留下来在武器室加练，可蒋舟今天还有件心事没处理，没法加入抢谁最晚走这场争夺战，毕竟最后走的还要负责清理。

蒋舟想，明天还有场比赛，赢了后还能拿到一本经书。之前的计划是她此刻该在借阅室学习新知识，顺便热热身，为了明天的比赛做出充足的准备，可惜她被千机镜针对了，但她很快想到了另一个好去处，魂狱。

从医修那儿接回萧河后，蒋舟看一眼老年机，现在是半夜十一点，她在出口摁下手印，打卡，结束今日的百鬼完办公室的所有工作。

“不是，你累不累？”变成黄纸人的萧河弹出脑袋，扯了扯蒋舟。“我看你跑来跑去，我都心累。”

“还好吧。”蒋舟说道，“我本体都将自己切成两半了，你以为我会在意这种强度么？”

“你生前就一普通人类，这么现在变化这么大？”萧河不解，“你都快成劳模了。”

“还好。”蒋舟犹豫道，“我只有半个灵魂，有些多余的感受无法深入体会，也许完整的我今天会累垮吧。”

萧河：“……我还是建议你多休息。”

但这话蒋舟没有听进去，她正被焦虑驱动着，魂走得飞快，顾不上其他。一天的最后，她向老黑争取到了在魂狱一个探监的地带修行的权利，盘腿坐下后，她向内查看识海，从夜半坐到日升，完成剩余的修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