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枫秀眉心一皱,登时明白过来,昌叔前言不搭后语一番话,究竟什么意思!
一张脸当场就垮了下来,抢过昌叔手中酒壶,冲他贴头猛砸!
幸而窦长忌眼疾手快,迎面挡下,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壶,顿时瓷碎。
见他软硬不吃,还敢动手,动罢扭头就要走,昌叔当即恼火,撇开窦长忌,拍案骂道“操你妈,你逛集玩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楼枫秀可比逛街猖狂多了,一脚踹了厢房门,头也没回。
“去你妈的,来人,给老子办了他!”
一声怒吼,逼得胡姬停了乐曲,纷纷退避。
周业生上前灭火,抚他肩背道“小叔叔,年轻人不识抬举,找人收拾一顿,打死还是活埋,费不着您手,何必动这么大火气。”
昌叔不知道多少年没这么被人甩过脸面,简直气疯了,不由分说一个转手,硬生生抽了周业生一巴掌“去你妈的小畜生!再多嘴连你一块办!”
楼枫秀还没走到楼梯口,硬生生被白虎堂打手截在原地。
楼下用席者闻声不好,集体携手逃了坐。
昌叔啐了口唾沫,走出厢房门,抬手挥动二指,身后打手立马为他抬了软椅。
“小叔叔,当心,您这手底下人一出动,虽说非死即残,可这小子一身莽劲,挣扎凶了,难免溅上一身血。”周业生挨了一巴掌,面上仍迎着笑意,言辞间滴水不漏,正中昌叔下怀。
昌叔受人敬畏十来年,自负惯了,闻言便轻飘飘朝他瞥过一眼,懒洋洋瘫坐软椅,哼道“这么个畜生东西,不值得老子手底下人亲自活泛筋骨,还没开始就成了一摊肉酱,岂不是太倒胃口。”
他指着楼梯台阶站满的几十个打手,嗤道“就在这,我倒要好好看看,一双赤手有多大能耐。”
十几个打手各自抡着刀棍,廊道本就不宽,人挤起来,包围圈越缩越小。
在对方动作之前,身后突然有人呵了一声!
楼枫秀一偏头,看见老杜猛然扑了上来,原本想夺刀来着,又怕出人命,只得一把夺了条长棍,拦到楼枫秀跟前。
“兄弟,我给你开道,你快跑!”
老杜一棍子挥出去,对方纹丝不动。
“......”要让老杜开道,恐怕苍蝇都飞不出去。
楼枫秀挑了个对手,趁人不备迅速夺了武器,长刀一翻,露出刀背。
他气势汹汹,根本不怕。
对方见他气势汹汹,也根本不怕。
你他妈夺刀就夺刀,还用刀背砍,看不起谁?
昌叔看得直乐,挑了挑下巴,朝楼枫秀道“诶,躺下边那娘们,只要你能打赢了,老子就放了你。”
楼枫秀掂量长刀,竖起长刀背,权当听不见。
老杜使力有限,不过他近来在赌坊学的昏招不少,打不出去,也没拖后腿。
楼枫秀抡着刀背,身形游刃有余,穿梭人墙间,挨个朝人后颈上砸,就近处的砸晕了几个。
趁手边人薄,拽住老杜,当即往外推了出去。
“滚出去,别碍事,省的等会还要被你拖累到跑不掉!”
老杜咬咬牙,本想骂一句,你他妈瞎了,老子从来没发挥这么好过,到底哪拖累你了!
但情况紧急,只好掉头先跑。
情况就是这样,他不跑,俩人只能全困在这。
打手抽身要追,被楼枫秀一个刀背挑了过来,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偶尔刀刃挨着皮擦过去。
刃划过去的仿佛不是他的皮肉,压根不觉得疼似得,咬紧了牙口,哼也没哼一声,满堂中只能听见同僚们此起彼伏的抽气痛叫声。
眼见他挥着刀背,连拿刀的都不敢近身。
只消半柱香,已然莽生生打倒了一圈。
昌叔脸色奇差,一抬手,欲动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窦长忌时刻警惕他的动向,果然见他打算反悔,当即伸手一摁“昌叔,您看看,我兄弟身手,是不是不错。”
此刻地上倒下了一片,唯独楼枫秀半身浴血,站的挺拔板正。
他将刀背一反,亮出未沾血的利刃,转过身来,一步步靠近昌叔。
昌叔忍不住想要后退,但他原本就瘫在软椅上,肩膀被窦长忌摁下,一时退无可退。
“你干什么!”
他的长发沾着血汗,凝成散乱几股,贴在额上,却露出星亮的眼睛。
鲜血混着汗液晕开,皙白的皮肤透着粉色,瞧起来只觉得莫名动人,竟一点无可怖之态。
“我不杀生。”他一字一字道“我跟你们这种杀人越货的贱命不一样,我有人,在等我回家。”
他将长刀捅进昌叔坐下软椅,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昌叔拉下了阴险古怪的五官,掰开肩上的双手,用力一折,窦长忌顿时尖叫出声。
他俯身,捡起那把刀,将刀柄,递给身后精心调教的刽子手。
“知道要干什么吧?”
“明白。”
昌叔眯了眯眼睛,扯动歪斜的嘴角“他要活着走出去,你死。”
窦长忌手臂折断,强忍疼痛,上前拦住那杀手,笑脸迎道“昌叔,您别跟他计较,我都说了,那小子不是个正常人,他那朋友,多半也是个装样的,还有更好的,我肯定能给您找到更好的!”
只听昌叔冷笑一声,刽子手心领神会,代劳出手,抓住他头皮撞上厢门,紧接着追下楼去。
窦长忌和血吐出一颗后槽牙,瘫在地上头花眼鸣。
昌叔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小鸡儿,你是不是认不清自己位置了?轮得到你多嘴吗?肉脔子搏上位,真把自个当个玩意了,扒光裤子撅屁股狗都不舔的脏货玩意!”
楼枫秀将将跨出春意浓,忽然在门前看见阿月。
檐梁点着鲜亮灯笼,白昼般的光影,打在他濡湿的额发上。
阿月似乎崴了脚,身影匆匆忙忙,有些摇晃。
楼枫秀一愣,一抹下颚血滴,急促道“你怎么还没走!”
身后刽子手警惕着接近,高举的长刀,明晃晃映着的灯火,擦过眼睛。
阿月一如既往微笑,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克制着沙哑“我在等你,找我算账。”
楼枫秀哪舍得,讪笑道“阿月,这鬼地方,以后再也不来了。”
阿月向他伸出双手,神色分毫未变。
“我知道了,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那敞开的怀抱带着几分迫切,指尖甚至微微颤抖。
楼枫秀心底软了下来,紧绷的神经刹那松懈。
“有话就说,抱什么抱,像什么......”
楼枫秀满口不在乎,脚下却毫不犹豫走向他。
顷刻间,见阿月温柔敛尽,神色陡然肃穆。
他拦住他的腰,折身将他死死压在怀里。
身后刀影一闪,耳畔听得皮开肉绽之声。
“你好久没有回来。”阿月说“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