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仪失神地望着镜子,浴室中的雾气模糊了镜面。
女人乌黑的湿发散落在身后,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柔软,莫名让人想到神话故事中隐藏还水面下的海妖。
明明已经洗完澡了,可是李佳仪却迟迟不敢打开门出去。
她说不清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只是尽量呆在这雾气缭绕的浴室,好似这样就能给她增加些安全感似的。
可是老天偏偏不如她愿,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陈宿生温润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穗穗,洗完了吗?”
仿佛催命符般,李佳仪的心脏落空了一瞬,她好似知道为什么奇怪了。
陈宿生往常不敲门的,他有李佳仪公寓的钥匙,随时都可以进来。
更何况.....公寓相当于两人的爱巢,没有人回家还会礼貌的在家门口敲门,问里面的人愿不愿意让他进。
微妙的心情自李佳仪胸腔升起,她回到:“可能还要一会,你.....”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扭动把手的声音。
李佳仪想起自己洗澡的时候,浴室的门并没有被锁上。
她捂紧自己身上的浴巾,来不及转头,李佳仪便透过镜子,瞧见了陈宿生。
充满白雾的镜子中,陈宿生的面孔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古老放映机中的黑白电影,只能瞧见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轮廓。
“穗穗。”
他顿了一下,堪称礼貌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又来了,这股古怪的感觉。
李佳仪能够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洗手台,水珠也贴着皮肤晕染开。
她掩饰般地露出个笑容:“要不再等我一会吧,我.....我还没换好衣服。”
李佳仪尚且围着浴巾,肌肤上的水珠都还未被擦拭干净。
她不是没有以这种姿态出现在陈宿生面前过,可是今晚在面对那道视线时,李佳仪竟然意外的感到局促和不安。
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无辜羔羊,身为被捕食者的弱小存在总是意外的敏锐。
陈宿生没说话,他沉默地注视着李佳仪,面容在模糊的镜面中变得斑驳。
他轻轻说道:“怎么了?不让我进来吗?穗穗以前可不是这样。”
一股凉意顺着李佳仪的脊背向上攀爬,她本能的扭头避开陈宿生的眼神,仓促的扯出一抹笑说道:“没......那你进来吧。”
得到李佳仪允许的陈宿生微微一笑,他将门关上,走进雾气缭绕的浴室。
狭小温热的空间中,陈宿生撑着洗手台,将李佳仪狭小的身影困住怀中。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李佳仪的长发,森白色的皮肤同乌黑的秀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伴随着吹风机的声音,水珠被烘干,湿漉漉的长发重新变得干燥顺滑。
可李佳仪却觉得空气更加灼热了,她望着陈宿生低垂的眼眸,想起自己和他第一次约会时的情景。
那是在一个水族馆,深蓝色构成的存粹世界中,陈宿生和李佳仪并肩而立。
厚重的玻璃隔绝了一切喧嚣,巨大的鲸鲨自他们背后摇曳着鱼尾而过。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荧蓝色的幽光之下,陈宿生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李佳仪甚至能够在他的眼瞳中,瞧见自己的面孔以及——朦胧而美好的情愫。
他低下头,也是像现在这样望着自己,然后在自己唇上落下青涩又小心翼翼的吻。
心脏骤然落空。
像是落入到了一片深蓝色的梦境,李佳仪感受到一阵幸福的眩晕。
而现在,她凝视着男人漆黑的眼瞳,却只感受到一阵陌生的悚然。
她伸出手,试图描摹他的面孔。
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的唇以及那眼角惑人的红痣。
李佳仪入神的凝视着他眼角小小的红痣,思维像是陷入了黏着的浆糊中。
陈宿生的眼角有这枚小痣吗?
她突然感觉眼前的人五官陌生至极,仿佛平白添了几分诡谲怪异,连光线都被模糊扭曲了,可是再抬眼望去时,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
是宿生啊,是她的宿生啊。
她在怀疑什么?在犹豫什么?
李佳仪睫毛微颤,她抬起手指,刚想离开,却被男人握住。
冰冷的手指穿过李佳仪的指缝,他将她握在手心,十指相扣,牢牢扼住。
“陈宿生”专注贪婪地凝视着她,他的视线一寸一寸舔拭过她的每一处。
扭曲丑陋的爱意爬满他漆黑的眼珠,像是无数混杂欲望的交点,处处是她的影子。
李佳仪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片纯蓝色的水族馆。
当年的宿生也是这样注视着她,也是这样爱着她呢。
只是眼前的注视更加的全心全意,更加的痴狂沉迷。
似乎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李佳仪一个人。
是独属于我的宿生呢!
李佳仪的心中竟然升起几分隐秘的欢喜来。
她靠向冰冷的镜面,微微仰头,像是一只献祭的羔羊般,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
“陈宿生”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低下头,轻声喃呢:“穗穗,我爱你。”
我爱你。
穗穗。
只属于我的穗穗。
男人的声音在狭小闷热的空间中有一瞬间的失真,像是虚空中传来的低语,古怪又扭曲。
可李佳仪却没有注意,因为陈宿生朝她落下一吻。
冰凉的唇舌入侵李佳仪的身体,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舌头快要被吃掉了.....
恍惚之中,她只有这一个感受。
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就连面容也被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模样。
雾气氤氲,水珠划过镜面,拖着常长长的水痕,滴落在瓷白色的洗手台上。
模糊光滑的镜面中,只有李佳仪一个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