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前一天，景安把交接单递给了姚双。
她看都没看那张单子一眼，叹了口气。
“景安，你真的想好了？”
“我承认这件事我有不对，但这就是职场，能力再好不如会表现，再会表现不如靠关系。”
“嗯。”景安没有解释什么，“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
景安不喜欢在办公室留很多东西，全部东西收拾完，也就一个水杯，一块毯子，和一支常用的笔。
知道她离职的人不多，其他同事还是和以前一样打了招呼下班，大家很开心，因为开了年会就可以休息了。
电梯里大家说说笑笑，杨紫怡戴着蓝牙耳机，闷头看视频。
“景安。”办公楼外，杨紫怡突然喊。
等景安停下后，杨紫怡默不作声地给了她一个毛毡草莓熊的钥匙扣。
“那次聚会...对不起。”
道歉完，似乎不想听见景安的任何回复，杨紫怡重新戴上蓝牙耳机，头也不回跑了。
群里。
景：我离职了。
一秒后。
健康哥哥：欧耶！！！（庆祝）（庆祝）（庆祝）（庆祝）（庆祝）（庆祝）（庆祝）（庆祝）（庆祝）
健康哥哥：恭喜脱离苦海！！！！
健康哥哥：啥时候回来啊？我来接你。
艺术家：哎哟，不得了啦！！你终于跑了？是我早跑了！！
艺术家：（放炮）（放炮）（放炮）（放炮）（放炮）（放炮）（放炮）（放炮）（放炮）
艺术家：你要回淮宁了吗？啥时候啊？我也要回去过年，你和我一起走呗！
景：你还在京市？
艺术家：.......刚回海市，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到你那里再一起回去。
景：没必要，淮宁见。
艺术家：哦哟，这么厉害？景安你变了。
健康哥哥：她本来就这么厉害，你觉得她不厉害是因为她在乎你，在让着你，李艺姝，你也有不了解景安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艺术家：？？？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健康哥哥：（不告诉你哟~）
艺术家：（把脸伸过来）
健康哥哥：（扭屁股）
艺术家：（给你一脚）
艺术家：你是又怀念高中腰扭伤的那段日子了吧！
健康哥哥：呵呵，某人手骨折后夹菜还夹进眼睛里呢~
艺术家：你扭着腰走路还被教导主任拍了照片挂在校风校纪宣传栏上公开处刑呢！
艺术家：（图）有图有真相！
照片已经包浆，像素极低，十几岁的康晗撅着腚扶着腰走路，好像被人喊了一声，回过头，清秀的脸被拍成了奇行种。
“笑什么呢？”唐玉凑过来问道。
看见景安手机上的照片后，眉头一挑，“康晗？”
她有些惊讶，“你还记得他？”
失笑，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我为什么不记得？”
望着前方密集的红色车尾灯，唐玉有些恍惚，快过年了，好像所有人的车都跑出来了，堆的路上到处都是。
出来吃饭，不到两公里的距离，堵了一个多小时。
交警的哨音不断从远处飘过来，外面的雪很厚，树枝已经完全变得干巴巴，好在还有彩灯和灯笼妆点。
有人用雪捏了很多奇形怪状的雪人，坐着，躺着，或者趴着，眼神不好的人看见都会吓一大跳。
好不容易离开堵塞的路段，唐玉让景安先进餐厅，他停好车后出来，发现她还在原地，不过是蹲在地上。
她难得没有从衣柜里一模一样的三件冲锋衣里挑一件，而是穿了一身驼色的大衣，里面是保暖内搭。
大雪降落，她认真捏着手里的雪人，头发上白雪点点，脸陷进厚厚的围巾里，雾气不断从口边冒出来。
这一幕定格在唐玉的手机屏幕上。
他走过去，紧紧贴在她旁边蹲下，“这捏的是谁？”
“你。”她回。
“........”
憋住笑，唐玉看着她手里眼睛大小不一，嘴巴‘O’形，四肢像倒插的胡萝卜的雪人，点头。
“真像。”
手一停，她侧过脸，“你在笑我？”
“没有啊。”
唐玉拿走雪人，放在自己脸旁边，呈惊讶状微微张嘴，和雪人的神情一模一样。
“像不像？”
拍拍手站起来，景安无语地盯着蹲在地上笑作一团的人，伸腿就是一脚。
锃亮的皮鞋上出现了一个鞋印子，唐玉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跟在她身后。
“我认真的，真的很像啊！”
他掏出手机和雪人合拍了好几张，拍完看着照片闷声又笑了好久。
雪人进入室内会融化，唐玉只好将其放在门外的雪堆中，他还捏了另一个雪人放在它旁边。
将两个雪人摆好，他给它们拍了张照片，这才追上一直等在门口的景安。
上菜前，唐玉在手机上来回翻阅，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笑意。
那种无语在他这么开心的状态里逐渐消散。
景安撑着下巴，问：“这么喜欢？”
唐玉点点头，“喜欢。”
放下手机，他和她对视，笑意盈盈。
“很喜欢。”
“非常喜欢。”
“超级喜欢。”
“好了....”她说道。
服务生端着菜上来，唐玉正经了一些，但还是来回浏览照片翘起唇角。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回家，他兴致勃勃的从家门口的雪堆里挖了一大坨，门都不进，仔细的将手里的雪人面部捏精致。
景安抱着手臂，斜靠门框，就这样看着他。
墨墨怕冷，从门边探出一个头，不能理解这个男主人在干嘛。
轻轻用脚尖将它勾回温暖的室内，景安收拢门缝，下了阶梯。
陷入创作的男人没有发现后面的动静，或许发现了，但他没有动。
雪人小臂长，五官，身形，和景安没有丝毫区别。
她歪头盯着，想，只能说不愧是学美术的吗？怎么连捏雪人都做得这么好。
说起美术，景安想起这栋别墅的地下室，那天晚上撞见唐玉，他似乎就是在画画。
景安直起身，趁着他忙碌捏人，来到地下室门前。
门没锁，她推开，灯光撒下，L形的楼梯转折处没入黑暗。
沿着楼梯走下去，尽头亮起了感应灯，又出现一扇密码门，六字密码。
景安思索着，输入一串数字。
‘咯哒’
一刹那间，黑暗的室内涌起了明亮的灯光，景安用手挡住眼睛，缓了一下。
适应亮度后，出现在眼前的一切让她下意识怔住。
墙上，画架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红玫瑰。
羞怯的，张扬的，沉默的，颓败的，每一幅画上的玫瑰花都不相同，却又那么鲜活。
走进去，就像走进一座玫瑰园，鼻尖满是玫瑰的馥郁香气，盛开时的浓烈，闭合时的幽静，颓败时的萎靡.......
旁边展示柜里，景安看见了很多熟悉的东西。
折叠整齐的床单，抽纸盒，擦嘴的纸巾，热水袋，沾着血迹的白釉瓷片，戴过的首饰和生日帽，干瘪的小猫气球，空掉的笔芯，一管用了小半的消肿药膏.......
一件件浏览过去，她来到散发着冷气的小型冰柜前，推开。
包装盒完好，连蝴蝶结都没乱一下的红蘑菇蛋糕出现在眼前，旁边还放着几个成熟的，却被冻硬的无花果。
寒雾萦绕，搭在冰柜边缘的指尖有些冷。
‘咚’一声轻响。
她身体一僵，转头看去。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像一缕幽魂飘在门后，半边身体暴露在灯光中，漂亮的眼睛愣愣的，脸色仓惶，近霜白。
捏好的雪人在室温下缓慢融化，雪水滴滴答答的从指尖流下去。
滴答。
滴答。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
“为什么不吃蛋糕？”
听见这样的问题，唐玉局促不安地扯断视线，低下头。
“我.....”
嗓子好哑，他抬手按着喉咙。
又来了，那种被锁紧脖子，无法呼吸的感觉。
她走过来，头发和衣服都是同色系，灯光下像一团暖融融的火。
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他往后退。
“你躲什么？”
景安的声音轻飘飘的，唐玉捉摸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雪人已经化了大半，从手心断成半截，湿润的雪水黏在鞋底，压下一个又一个印子。
背靠着墙，退无可退。
“景安，我......”
“别说对不起了，换一句。”她冷冷道。
“我很......”
“抱歉也不行。”
.........
然后，唐玉就在她面前，像软掉的面条往下滑，直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她的双腿。
“你不要离开我~”
明明他才是祈求的一方，手臂使的力气却无法让人挣脱。
他将头埋进景安的腰腹，大掌按在她臀下处，“你知道的，我只能说对不起...还有抱歉。”
“松开。”
“我不要，你不要走。”
“谁说我要走？”
他猛地抬头，“你不走？”
景安重重呼了口气，没好气道：“就是让你解释两句，赶紧松开。”
“你不生气？”唐玉小心翼翼道。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已经知道你是个变态了。”
卑微的眼神顿时亮起来，他手臂用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唐玉！”
景安缓过神，自己已经被唐玉放在手臂上举起，稳稳坐在他肩上。
她用力按住他的脸挤压着，“你真的是.....”
明确即使这样也不会被主人抛弃的狗恢复了傲气，
他一脚踹开这扇密码门，大步迈进去，托着景安的身体轻轻躺在沙发上。
这里的灯真的有些晃眼睛，景安重新适应后，唐玉撑在景安颈边，被她揉红的脸倾下来，落下密密麻麻的亲吻。
身侧，墙上，到处都是红玫瑰，那只黑猫从多年前的梦境里钻出来，在花香中漫步。
这一次它没有和玫瑰道歉。
空气里花香馥郁，与熟透的无花果的味道混合，甜腻，黏稠，汁水充裕。
“景安，蛋糕很好吃。”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