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然眼神迷离,完全没有聚焦的样子。魏砚云试探地喊了他两声,“方靖然”“方静文”都试了,还有一些昵称类的,方靖然统统没反应。
他用力地眨眨眼,又闭上了,只会遵从本能,往魏砚云身上蹭,温热的鼻息扑在他后颈上,带给魏砚云一阵战栗。
高匹配度AO之间,信息素本就是一种春/药。
魏砚云感受不到方靖然的信息素,他自己的水蜜桃汁倒溢满客厅,甜腻地、缠人地环绕着他们,对方靖然没有一丝排斥。
魏砚云笑完便慌了。他能在工作面前保持冷静,既源于对自身能力的信任,也是因为过往相似的经历。然而当着一个Alpha面前发情,他既无法自控,也没有经验。
和自然经历的发情期不一样,被勾起来的发情带来的高热让他晕晕沉沉,手脚发软,哪怕方靖然什么都没做,只是压在他身上,他都无法推开。
他好像,确实束手无策了。
魏砚云捂住嘴,死死地盯着方靖然。
但方靖然的Alpha本能好像消失了,他并不张口,甚至脸都没露出来,只是埋在魏砚云颈窝里,一下一下地蹭着。
偶尔会有拨开、乱掀他衣服的举动,然而并不更进一步,他似乎只是想贴着魏砚云。
魏砚云心悬着,方靖然每回蹭到腺体旁边他都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然而方靖然确实没有更多动作。
他再次尝试:“方……”
刚喊出一个字,他突然腺体发疼,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是方靖然信息素的缘故。方靖然闷哼一声,软在魏砚云身上,不动了。
魏砚云:“嗯?”
虽然不明原因,但好歹少了一个大变量方靖然,他总算可以放心。魏砚云积攒了一会儿力气,艰难地把方靖然推开,他的头敲到茶几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魏砚云在心里替方靖然疼得眉目扭曲,同时另一种害怕涌上心头——方靖然没有任何反应。
哪有Alpha发情能把自己弄晕过去啊?
高热的大脑不足以支撑太高强度的思考,魏砚云压下纷乱的思绪,一点一点爬到房间。幸好抑制剂就在房门口附近,他握住那一管小小的试剂时简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魏砚云没有走正常的流程,他等不及抑制剂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缓解发情期反应,又手脚发软地跑回客厅。
方靖然安静地躺在地上,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
魏砚云第一反应去是鼻息,还好,很稳健;第二反应是想打急救电话。
拨出前他又犹豫了。根据上回方靖然用“方静文”之口告诉他的信息,他的和Alpha这一性别相关的事不太能公开,连最基本的“方靖然是Alpha”都不能说,魏砚云不确定他能否擅自替方靖然泄露这个信息。
在方靖然清醒前每一分钟都很宝贵,没有太多时间留给魏砚云纠结,于是他当机立断,拨了方蔚然的电话。
他轻轻地牵住方靖然的手。
方蔚然接电话时还有些惊讶:“魏总监,怎么现在找我?事不着急可以明天下午再说。”
“挺着急的。”魏砚云无意识地捏了捏方靖然的手,“方靖然……晕了。”
“发烧吗?”方蔚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魏砚云可能不知道,方靖然小时候经常生病,作为姐姐她很熟悉这件事——随意道,“没事,给他找个专门牌子的退烧药,再把被子捂上就行,牌子我发给你。”
她一瞥眼看到日历上的日期,脸色一变:“等等,他刚刚晕的?!”
“是的。”魏砚云渐渐冷静下来,“方总,现在时间不够,我可能无法解释我为什么知道。小方总是Alpha,他的信息素比较不同寻常,所以我不敢直接送他去医院。”
更何况他也没法送。刘冰琪醉在屋里不省人事,他自己刚经历被迫发情,又在抑制剂完全起效前靠近Alpha,现在手脚还是软的。
方蔚然更惊讶了:“你已经知道了?!”
对于方靖然喜欢魏砚云这件事,她一直知道,也一直不置可否,基于姐姐的立场与她对魏砚云的欣赏,她偶尔还会鼓励方靖然几句。可她是不看好他们的。
不说方靖然信息素的问题,就说性格。方蔚然觉得方靖然太软乎,而魏砚云明显是强势的人,平时与他走得近的同事都是和他差不多的人,方靖然?完全不属于这一分类。
她到底是偏心自己的弟弟,特意反复嘱咐方靖然,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确认是魏砚云了、不是两情相悦了,就不要告诉他有关信息素的一切,这也算一张底牌。
方蔚然心情复杂,一方面欣喜他们是有一些突破,一方面又担心是方靖然恋爱脑,别人还高深莫测,他自己就把底牌全亮。
“嗯。”魏砚云简单回应,“方总,我能做什么?”
方蔚然苦笑:“如果有可能,我会委婉一点,但事实就是,没有。你没有任何能做的。”
魏砚云难以置信,顾不上一直注意的职场上下级礼仪,语速极快道:“为什么?方总,我大学时选修过医学院的相关课程,作为Omega这么多年也自己处理过很多次发情期,我可以进行一些简单救援隔断操作。”
“我不是不信任你,方靖然信任到连信息素的问题都能告诉你,我没有立场反对他的决定。只是他的问题我们的确束手无策。”方蔚然叹了一口气,“他说了,却不一定说得很具体。他的问题之所以要长期看医生,就是因为它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魏砚云听出来方蔚然不欲多说,他顿了顿,还是追问道:“所以……是什么问题?”
“是整个第二性别系统都有问题,他不能算一个健全的Alpha,说是Beta也没问题。”方蔚然吐出一个爆炸性消息,“说来话长,让他自己说。总之,自方靖然出现分化迹象以来,大大小小的治疗——身体上心理上都有——做了好多,近些年总算情况稳定,只要每次易感期去复查就好。看来他自以为是,没去。”
魏砚云哑然,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没找到合适的语言。
方蔚然反而开玩笑:“没事,你把他放床上盖上被子就好,注意别盖脸啊。这事吧,主要看他本人意志力,实在出问题也不会危及性命的。我们作为亲朋好友,能做的只有让他开心一点,更接受一点。”
魏砚云今天继续追根究底:“那会怎么样?”
方蔚然笑了笑,清脆的声音听着近乎冷酷:“方靖然是Beta。他是Beta,挺好的。”
魏砚云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心里一瞬间闪过嫌恶的情绪,带着压力。一个Alpha,一个与他匹配度很高、身体不好、暗恋他的Alpha,对魏砚云来说意味着控制、麻烦与重担,然而巨浪般的心疼却叫嚣着他可以忽视这些负面,只专注于方靖然本身。
他本身是不能用这些简单的定义词语抽象概括的。
方蔚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后文,简单地说了一句“挂了”。
魏砚云在客厅呆了片刻,被酒精和发情热折磨过的脑子昏昏沉沉,他渐渐停止思考,全副心神都牵挂在他握着的方靖然的手。
他一下一下地捏着,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期待过方靖然的回应。
大概他捏得太久,方靖然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嘟囔。
魏砚云凑过去,听见他喃喃:“魏……”
好吧,好吧,魏砚云无奈地投降。
这还能怎么嫌弃。
星河漫天,月落日升,夜晚再怎么惊心动魄,白天总会准时到来。
邻市的绿化做得很好,哪怕是他们公司为了方便,把他们的公寓订到市中心,窗外依旧有一片绿色。
在绿意盎然中,方靖然睁开眼。
头痛欲裂的感觉帮他迅速回忆起昨晚的活动。他喝酒了,还醉得很快。
易感期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方靖然酒量虽然差,但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易感期大大降低了他对酒精的抵抗力。
他默默诅咒这玩意消失。
方靖然一边想咒语一边翻了个身,却发现被子扯不动。
——他旁边躺着一个人。
不用想都知道,是魏砚云。
方靖然僵住了,早晨本就不甚清醒,现在更晕乎了。
他怕惊醒魏砚云,这事没法解释,便维持着这个不舒服的动作,使劲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他喝酒了。他喝醉了。他好像拿出了一部手机?他和魏砚云跳舞。
魏砚云的手指。手臂。被拉着摆手位的肌肉线条,
魏砚云蹲下。躺下。褪下。
他自称哥哥。
他闷声喘气,轻轻颤抖着,在他每一次靠近时。
方靖然越想越不对,出了一身冷汗,慌得不行。
“方静文”是Alpha,信息素的问题也说过,但“方靖然”可是Beta!魏砚云会不会没有防备?
更绝望的是,方靖然发现,他自己没穿衣服,盖着身体的布料只有一层薄被单。
不会吧?
他尽可能小心地转过身,用余光打量魏砚云。
还好,不是光着的。
魏砚云熟睡着,身上是昨晚那件白衬衫,睡了一晚已经变得皱巴巴的。
方靖然一口气没松完,便又提起来:魏砚云领口下的脖子似乎红了一片。
他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上魏砚云的第二颗纽扣。
他垂眼研究纽扣,没注意到魏砚云的睫毛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