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招，唐孟楠比李意言更加精进，更加灵活。

论速度，唐孟楠的剑与他相当甚至更快。

论经验，唐孟楠比李意言只多不少。

李意言一边对战，一边在心里盘算，其他两个方面的内容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现在得到提升的。

如果说自己还有一丝赢的机会的话，那就是在剑招上。

而剑招，必须得先摸清楚唐孟楠的剑招，所以李意言一边躲，一边观察和熟悉唐孟楠的剑招。

如果发现有薄弱的地方，便与他对上两招。

可惜一直到此刻，漫天绯红，赤水变色，李意言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契机。

“孟楠不愧是这一代年轻人里资质和实力都最为出众的。”

少华派副掌门李犹开口道，他身边站着清水剑派掌门徐厉前。

两人原本都在远处的高台之上关站，但此刻也不由得来到了赤水岸边。

凭借他们的判断，这一场比试的结果很快就要出炉了。

徐厉前听到李犹的话，却不置可否，“再厉害的剑客也会有受伤和老去的一天，我看这一次恐怕少华派才是最大的赢家吧，这小子是你们从哪挖来的？”

“如果我说不知道，他是自投罗网的，你信吗？”李犹对少华派参与比试的所有弟子自然是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的。

可是关于李意言，即便是门派内的信息也没有多少记载。

李意言进入少华派一共也没多少时日，第一次在少华派中展露头角是入门考核，随后就是赤水选拔，作为四年一度的赛事，一般都是有经验的师兄师姐们参加的机会更大一些。

按照李意言入门的年纪，他本应该参加下一届赤水少年会比较合适，但没想到他在两峰的选拔中都取得头筹。

为此，他还专门与江峰主、贺峰主再次确认过，实际情况确实如此。

而除了这两次亮眼的表现之外，李意言在少华派内的生活似乎非常平常，除了去接些宗门任务，就是经常往藏书阁和藏书峰而去。

既然进入少华派之后就已经如此出色，那只能说明李意言的本事都是在进少华派之前学到的。

原本李犹还以为李意言是某个隐世家族中前来历练的子弟，可观他进入少华派之前，在边陲小城和尔雅楼的生活经历都是真实的，又把这个可能性给排除了。

所以，李犹是真的觉得，或许李意言就是上天安排他来到少华派的。

就如同唐孟楠之于清水剑派一样，原本易达祖师早早就宣布不再收弟子，后面加入清水剑派的弟子一律归入掌门徐厉前门下。

可是唐孟楠出现了，易达祖师破例又收了一个这么小的弟子，因此才有了清水剑派门内一堆年纪比唐孟楠大得多的人叫他小师叔的奇观。

“既然是自投罗网，我便也可以招揽喽？”徐厉前看着场上的比试。

“你这是当掌门当上瘾了是吧，看见个好苗子就想收归自己门下。”李犹无语地看了自己的这位师兄一眼。

残阳如血，两位少年均是一身白衣，手握长剑。

在一片金红之色的河面之上，两人是唯一的一抹白色。

一个白点追着另外一个白点，衣袖蹁跹，剑光水影之间，构成了一幅极美的画面。

“我可算是明白了这赤水少年会为何要费这么多气力放在水上办了！这也太美了！”

“这不就是我等追求的江湖吗？”

画面虽美，但李意言与唐孟楠的体力已经差不多快要见底了。

李意言从小干活，所以虽然一直未习武，体力还算是中上等；唐孟楠习武的时间更长，体力不在话下。

“快要到决出胜负的时候了。”

这是所有人见到两人动作的感觉。

李意言不再躲闪，而是正面与唐孟楠对剑。

两人过了几剑，唐孟楠很快感觉到有几分奇怪，李意言此刻的剑很熟悉。

问题就出在熟悉上——他仿佛是在清水山上与师兄弟们对剑。

李意言用的招式竟然有许多与他刚才出过的剑如出一辙，方才，他竟然是在研究、甚至可以说是当场学习他的剑招。

原本唐孟楠对李意言的剑法有几分了解，毕竟他与谢惠琏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李意言零零散散陪练的时候在剑峰上所学到的也不过就是一套少华剑法而已。

此刻，李意言的剑法要说是清水剑法也不完全准确，而是少华剑法与清水剑法的杂糅。

看似同一个起手式与蓄势的动作出来，却完全可能是不同的走向，让人完全没有办法预判。

而对于李意言来说，只要让唐孟楠无法预判到他剑招的走势，那么便是他的成功。

在唐孟楠再一次因为李意言在预料之外的地方出剑，而只得匆忙抵挡的时候。

“寒月挂天涯，剑光如水洒。一击破长空，留白不留痕。——这是我的最后一剑，剑名‘寒月无痕’。”

赤水之上，水面被天边的残阳染成了一片血色，但满目血色之中，除了李意言与唐孟楠衣衫的白色之外，还多出了一道银白——那是唐孟楠的剑光。

寒月无痕，剑如其名，宛如冬日里挂着霜的天边月，看上一眼都让人遍体生寒，更不要说是伸手触摸上去了。

“小师叔竟然用出了这一招！”严光与清水剑派的弟子惊呼，“看来也是被逼到最后了。”

谢惠琏看到之后，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好家伙，李师弟啊李师弟，可真有你的……”

寒月无痕这一剑的气质与唐孟楠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君子姿容，宛如天边皎月，但实则其中霜寒让人退却三尺远。

剑芒之盛，宛如银龙，简直让人无法直视，也和这一剑的威力非常匹配。

李意言看着这一剑冲他而来的时候，反而内心非常平静，因为知道躲不过，所以不如他也以一剑来应对。

甚至，他还很有闲心地想，刚才比试之时，他借落日闪了唐孟楠一下，虽然唐孟楠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来什么，但李意言从唐孟楠无神了一瞬间的瞳孔，知道唐孟楠是中招了的。

现在唐孟楠又借剑光闪他一下，两人也算是扯平了。

“好一个‘寒月无痕’、‘留白不留痕’，既然你是天边月，那我便要压了你的月。夜来霜压月，剑气破寒空。静夜寂无声，银光舞霜华。——这一剑，名为‘夜来霜压月’！”

李意言也将自己剩余的全部内力全部灌注到意凡剑上，与唐孟楠的剑相击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嗡鸣！

“这，大师兄，意言师兄这，这不是少华剑法中的‘少华春水生’吗？”杨绘情觉得李意言的最后一剑有些熟悉。

“不，这不是‘少华春水生’，”谢惠琏顿了顿，“或者说，这既是‘少华春水生’，又不是‘少华春水生’。”

这话把杨绘情给听迷糊了：“啊？大师兄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嗨呀，刚才的句子精辟不精辟？意言师弟都能自创剑招了，作为大师兄的我多创些金句也不算落后太多……”谢惠琏没得意两秒，就看到一旁的小师妹满脸写着再不说就要动手打师兄的样子。

正了正神色，谢惠琏认真起来：“方才我之所以那样说是有原因的，你的确没有认错，李意言那一剑的基础就是‘少华春水生’，但这一剑的不同之处在于，李意言融入了清水剑法中独有的变化。高山寒月遇上初生的春水，春水便不得结霜了嘛。”

严光在旁边暗自点头同意。

“可是，”杨绘情还是不明白，“意言师兄是什么时候学的清水剑法？又是什么时候琢磨的招式？”

杨绘情的问题也是在场许多其他人的问题。

“喏，就是在方才与唐孟楠对战的时候学的。”谢惠琏朝赤水中央一抬下巴。

“什么？这不可能！就这么点时间，哪里能记住？”旁边有不少参加比试的年轻人也都在听谢惠琏与杨绘情的谈话，此时有不少人持怀疑态度。

谢惠琏看了出声的那人一眼，很是无语，“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赤水少年会不就是要选拔能行的人出来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眼光的同时还没能力。

那人被谢惠琏这一番话气得直跺脚。

看完了全程的严光默默觉得，刚才对谢惠琏的战斗力估计还是保守了，这起码得比小师叔高上两倍！

宁愿得罪小师叔被打一顿，也不要得罪谢惠琏遭受口头攻击啊！

赤水之上，剑气与河水共同翻涌，溅起的水花甚至有一些波及到了围观的百姓身上。

河水如血，河中央的两人就像是血战一场一样，围观的百姓纷纷躲避，直到冰凉的河水溅在脸上，只是普通的河水，才如梦初醒。

“师兄，你的剑术比我更高一层，你觉得这一剑，谁会赢？”李犹不再看赤水中央，而是看向一旁的清水剑派掌门徐厉前。

水花渐渐落下，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他们两个都会赢，今天赢的人会是唐师弟，十年之后赢的人会是李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