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村停留两日后，符九萧与钟意庭踏上了归途。

回去的大巴车上，钟意庭忽然开口：“符老师，此事了结后，你有何打算？”

他指的是生命女神的事。

符九萧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自然是继续拍戏。古夕闻能火，多半是运气使然。”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我每次走红，都少不了运气的成分。”

山间的风吹入车窗，符九萧发丝在风中轻扬，他望着远方的山峦，继续道：“没红的时候，我总想着要是突然爆红该多好。可真的红了才发现，这种突如其来的成功反而让人惶恐……”他顿了顿，“一年赚的钱比普通人一辈子都多，完全可以就此隐退，开个小店，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钟意庭侧目看他，只见青年眼中映着落日余晖，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可人生才刚开始，怎么就仿佛已经圆满了？”符九萧轻声道，“所以我想明白了，在考虑退休之前，总得先对得起这份工资。”

钟意庭不禁莞尔。这样质朴的心思，在娱乐圈倒是一股清流。

“也不全是运气，”他温声道，“你的实力同样重要。”

符九萧一本正经地点头：“还有这张脸！要不是生得好，哪能这么火？”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过这事得谢我爸妈。”

钟意庭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样直白的符九萧，倒是格外鲜活可爱。

*

回到明度观时，暮色已至。

墨漓一袭红衣坐在石凳上，见二人归来，将一方锦盒递给符九萧：“钟天师的指骨已寻回。”她眉间却凝着愁绪，“只是那替身……玄象局筛查了整个娱乐圈，竟毫无线索。”

符九萧心中一沉。他料到此事棘手，却不想连嫌疑人都未能锁定。

离开道观时，夕阳正悬在树梢，将落未落。街上行人匆匆，谁也不知道，一场危机正在暗处酝酿。

翌日，符九萧与钟意庭从玄象局无功而返。调查结果正如墨漓所言，关于替身的线索如同石沉大海。

回到公寓楼时，日上正午。钟意庭正掏出钥匙，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对话。

“羊水破了！快叫救护车！”

“不能去医院！”一个虚弱的女声带着哭腔，“我表姐两天前在医院生产，孩子刚落地就，她就没了呼吸……”

“可在家生更危险啊！”

“你懂什么！”另一个声音压低道，“听说这几天医院太平间都堆不下了……”

符九萧与钟意庭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钟意庭轻声道：“是对门那家，妻子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钥匙转动的声音中，隔壁的议论仍在继续。

“今早又抬出去一个，白布盖得严严实实！”

“听护士说，是从产房直接推进太平间，连家人都没让见最后一面。”

钟意庭的手顿在门把上，指节微微发白。符九萧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些异常死亡，与墨逐青的阴谋必定脱不了干系。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符九萧当机立断，转身就往电梯走去。钟意庭快步跟上，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

医院的妇产科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徐芳坐在长椅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圆润的肚皮，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她身旁的丈夫紧紧攥着她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医生！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她才二十三岁啊！”一位老妇人突然扑倒在诊室门口，哭得撕心裂肺。

值班医生疲惫地扶了扶眼镜：“我们会尽全力。”这已经是他今天处理的第三起类似情况。

徐芳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类似的对话她已经听过了好几次，可她并不在意。生孩子本身有风险，再说了她对这个孩子期待已久。

丈夫的心也很大，他握住妻子的手：“别担心，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

“我知道，”徐芳打断他，语气轻快，“又不是古代，哪那么容易出事？”

徐芳跟老公是一年前认识的，两人交往后，一直有避孕，可还是意外怀孕。在一番商量过后，两人当即决定结婚，生下孩子。

正在整理器械的产科主任闻言手上一抖，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额角的冷汗滴在了白大褂上。

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已经让整个科室人心惶惶……明明是最简单的顺产手术，各项指标都正常，可产妇就是会在分娩过程中突然大出血，或者婴儿在娩出后毫无征兆地停止呼吸。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正在全市各大医院蔓延。医生们私下都在传，这简直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正在现代都市里复苏。

他用力甩了甩头，来到洗手间，冰凉的自来水顺着脸颊滑落。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个不眠之夜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喃喃自语，扯下纸巾胡乱擦了把脸。

推开洗手间门的瞬间，走廊尽头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朝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

“医院的气息很正常，风水也没有问题。”医院走廊的惨白灯光里，符九萧的目光扫过候诊区，忽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芳？”他停下脚步，声音压低，“你的预产期就是今天吗？”

早在半年前，徐芳的意外怀孕让他们担心了一阵，可很快就冷静下来，墨逐青把徐芳当替身，自然会保佑她的孩子平安落地。

徐芳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符……符天师？”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生怕引起骚动。这两个当红明星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妇产科，简直不可思议。

她并不知道，两人用了法术隐藏。若不是符九萧主动提醒她，她也不会意识到两人的身份。

钟意庭上前一步，眼神格外凝重：“孩子可有什么异常？”

这个问题让徐芳心头一颤。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忽然觉得走廊的温度骤降：“你们的意思是……这里闹鬼？”

“医院一切正常。”符九萧微笑着回答，却与钟意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正是这种表面上的“正常”，才最令人毛骨悚然……

现代医学的孕产妇死亡率不过万分之一。可此刻妇产科的死亡气息却比太平间还要浓重，几乎快要凝为实质。

符九萧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过，弥漫在妇产科的，不是阴煞之气，而是一种更为隐秘、更为可怕的力量，生命女神权柄的力量。

每一个在分娩中莫名死去的产妇，每一具刚出生就停止呼吸的婴儿尸体，都是墨逐青在向完整权柄迈进的祭品。

新生与复活的权柄在她掌控下，俨然变成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走廊尽头，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符九萧与钟意庭对视一眼，两人转身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

办公室里，院长颤抖的手指推了推老花镜，镜片上反射出各地医院发来的死亡数据……

果然不出所料，同样的悲剧正在C城各处上演，可除了C城，其他城市却意外地正常。

“咚咚咚！”

“请进！”

门被猛地推开，李医生踉跄着冲了进来。他的白大褂皱皱巴巴，身上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整个人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又……又死了一个……”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产妇突然大出血，孩子……孩子还没出来就……”

院长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医生，此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崩溃。

“小李啊，现在医院真的……”

“我受不了了！”李医生突然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地毯，“她们都在求我救救她们……可我……我明明每一步都做到最好了啊！”

院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短短几天，他脸上的老年斑明显加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何尝不想立刻卸任逃离这场噩梦？

“玄象局已经介入调查了……”院长的声音沙哑，“你再坚持坚持……”

李医生发出一声凄凉的苦笑。全城这么多医生，这么多死亡案例，玄象局若真有办法，早就该解决了。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白大褂下摆，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如果连玄象局都束手无策，那这些离奇的死亡背后，究竟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更害怕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请稍等！”院长不耐烦地提高音量。门外的访客明明能看到“请勿打扰”的指示灯，却仍执意敲门。

“院长，我是符九萧。”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事关人命，十万火急！”

符九萧站在办公室门口，指节轻叩门板的动作看似从容，实则心中早已思绪翻涌。他必须尽快获取医院完整的孕妇死亡数据，那些在事件中幸存的产妇，很可能就藏着关键线索。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墨逐青既然能施展生命女神的权柄，说明她的替身必定拥有稳定的信仰来源。

那些顺利生产的产妇，很可能就是墨逐青替身的忠实追随者。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只要对比存活产妇的共同特征，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墨逐青的替身。

李医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比院长反应更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拉开了门。

“符天师！钟天师！”李医生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求求你们救救这些孕妇！”这个向来理性的医生此刻像个溺水之人，死死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符九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快速扫过，嘴角扬起安抚的微笑：“情况我都了解。相信我，最困难的时期很快就会过去。”

“果然是有鬼怪作祟！”李医生激动地喊出声，连日来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钟意庭轻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解决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医院需要你们坚守岗位。”

李医生怔住了。两位天师沉稳的气场像一剂强心针，让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渐渐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被坚定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