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竹笋就往灶房走去,做他的烂好人去吧!烂泥扶不上墙!
赵大嫂子看许梨气急败坏,暗自得意,伸手去接粮食。
陆柏却没松手“赵大嫂子,这糙米我买的时候是十五文文一斗,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多要你的,这半簸箕约莫有半斗还多,大嫂子你给我七文就成。”
赵赖子两口子目瞪口呆,没听错吧?
之前每次问陆柏“借”粮食,这小子可从没提过钱的事儿。
赵大嫂子看一眼灶房门口剥竹笋的许梨,肯定是这小娘们吹了枕头风,她正要开口嘲讽许梨。
陆柏将粮食往他们怀里推了推“这是我的意思,以后别来寻我媳妇儿麻烦,不然莫怪我不念旧情。”
赵赖子一拍大腿“呦呵!成了亲了翅膀硬了是吧?当初是谁快饿死,讨饭讨到我家门口?是谁说要感念我们一辈子?”
陈桂花早就看不下去了“没完没了了还?你们两口子脸忒大!你们占了柏哥儿家的那块三分油菜地好几年了吧,别说一壶油,就是一颗油菜籽儿都没给过他!今儿咱就找里正来主持公道,看那块地咋办,还有这几年的菜籽油,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大嫂子一听又急又气“你个老虔婆!说是柏哥儿的干娘,这些年还不知昧了柏哥儿多少好东西.......”
陆柏皱了皱眉,对于那些挟恩图报、占便宜的村里人,他从来都睁只眼闭只眼。
家里有不少腊肉跟猪油,那两三分油菜地要是干娘不提,他都忘了。
但他不允许有人因为他过去十几年好说话,就来欺负他亲近的人“二狗,去叫里正!”
赵赖子两口子一听就变了脸色,里正向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要是他来收拾这烂摊子,保不齐不仅要把油菜地还给陆柏,还要把这十几年得的菜籽油也一并还回去。
许梨没想到还有油菜地这一层,看陆柏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失望。
陆柏刚好看过来,许梨嫌弃地瞪他一眼。
赵大嫂子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主儿,她忙拉住陆柏胳膊卖惨“柏哥儿,你知道俺家情况,家里常年没油吃,等这一季的油菜收了,我们就把地还你可好?”
许梨冷笑!
陆柏抽出自己的胳膊,狠了狠心肠“与我何关?”
赵大嫂子不可思议地看陆柏一眼“那......你待如如何?”
陆柏本想问问许梨,但又怕赵大嫂子把这笔账算许梨头上,他沉吟一番“那块地油菜籽亩产两石左右,三分地我给你算70斤左右,种了4年,今年的还没收,那就是两百一十斤......”
赵赖子一听再也不装了,直接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每年70斤?我的菜种、肥料、工钱咋算?”
陆柏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称兄道弟的人,竟翻脸不认人地骂爹骂娘,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赵赖子,说这话就不对了......”
赵大嫂子一把扯住自家男人“好柏哥儿,这些年哥哥嫂子对你咋样?看在这份情上,今年的油菜我们就白送你了,兄弟伙儿之间算那么清,多伤感情!”
沈氏觉得好笑“咳咳,当你家兄弟伙儿还不得亏死,大黑,你愿意给赵大嫂子当弟弟不?”
大黑冲赵大嫂子两口子露出尖牙“汪汪汪!”
沈氏拍掌大笑“你听听,你听听,人家大黑都说不愿意呢!”
许梨“噗嗤”一声笑了!真有沈氏的!
陆柏看许梨一眼,她戏谑地回看过去,那眼神似乎在说陆柏啊陆柏,你连大黑都不如!
只看得陆柏火大,面无表情地叫道“二狗,去叫里正!”
赵大嫂子一把扯住二狗子“那今年的油菜籽白送你们了,我们再,再给你30斤菜籽油,这几年榨油的工钱我们就不收了,如此可好?”
赵赖子急了“你个败家婆娘......”
赵赖子家的狠狠掐了自家男人一把,那几分地亩产可比陆柏说的高出不少,饶是这样处理他们还是占了大便宜的,要是闹到里正那里.......
最终,许梨家得到了三分地里未收割的油菜,还有30斤菜籽油。
许梨看那两口子愤愤不平的模样,心里的气消了一些。
哼,看来陆柏还不是彻底没救。
“干娘,今儿晚上你家莫做饭!咱们吃油饼儿!”许梨开心地提议,今儿要不是干娘提起油菜田,哪能白得几十斤菜籽油?
“好哟!”几个孩子欢欣鼓舞,过年都难得吃上油饼呢,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从山上下来都过了晌午饭时辰,许梨随便糊弄了口吃的,就开始准备晚上饭。
陆柏吃完饭杵在灶台边“可要帮忙?”
许梨正在和面,不咸不淡地回“不用,你忙你的。”
陆柏知道她还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都惹她嫌“那成,我去山上把那片笋子都弄回来,有事儿让阿宁带上大黑叫我。”
许梨懒得跟他废话,自忙自的。
她做饭不喜欢人搭手,所以陈桂花婆媳送了一些梅干菜后就回去了,只等着晚上吃饭。
先从坛子里拿出上次回门从大伯娘家要的面引子,加入温水后,倒入灰面中搅拌均匀,直到面光、手光、盆光,再在面团上搭上一层半湿不干的包袱,搁在阴凉下发酵。
房梁上的腊排骨不知是哪一年的,都快长出虫絮子了,再不吃怕是要被虫蛀完了,许梨取下一大块洗好后焯水,这块排骨上有一大坨瘦肉,切下来炒菜吃刚好,将排骨在锅里炒出油后,加生姜跟开水放陶罐子里小火慢炖,等肉炖烂了再放鲜竹笋。
大黑、大花两个绊脚石跟在许梨身后,使劲儿摇尾巴,盼着她能赏块肉吃,她险些被它们绊倒好几次“走开,走开,两个碍事鬼!”
许梨被它们缠得败下阵来,把砧板上剁排骨的渣渣倒在院子里,两只狗把泥巴地舔得能照出人影儿才作罢。
狗子们吃完就开始追鸡撵鸭,疯得不像话!阿宁跟在两只狗屁股后头,气得直跳脚“阿姐,晚上吃红烧狗肉吧!”
大黑歪着脑袋瓜子、吐着舌头,警惕地看着阿宁,随时准备开溜,大花不知死活地跑到阿宁身边,咬一下他的衣角再撒腿跑开,放肆极了。
阿宁气鼓鼓地去河边赶鸭子回家,还是小鸭子听话,现在已会自己下河、自己回家了,只是那只小黄鸭总是落单,阿宁没得法子只好每天傍晚到溪边将它抓回来。
菜都拾掇好了,只等下锅,许梨搬把板凳坐在门口剥竹笋——她打算腌一些,剩下的都晒了,冬天时炖肉、做扣肉的底菜都是极好的。
一阵风过,腊排骨的香气直往鼻子里窜,直飘到隔壁去,二狗子狠狠咽了咽口水“好香啊!”说完看见阿宁赶着鸭子回来,忙从枣树下跳将下来“阿宁,我给你帮忙。”
说完拔腿朝隔壁跑去。
许梨用筷子戳了戳,排骨已炖得差不多了,她将焯过水的竹笋倒入罐子里,盖上盖子继续炖。
“好香啊!婶婶,是腊肉吗?”
看着二狗边说边吞口水的模样,许梨笑了“你们俩先帮我尝尝味儿。”
说完揭开盖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排骨,两人在双手间来回倒腾一次,就迫不及待地一口塞进嘴里,腊肉特有的腊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因为排骨上附着一些肥肉,所以口感并不柴,反而越嚼越香。
“好好次!”阿宁被烫得直摸耳朵,忍不住眼巴巴地盯着罐子。
二狗一把拉住他“走,去我家玩儿挑蹦蹦。”
许梨剥竹笋剥得腰酸背疼,她依稀记得干娘家荒废的猪圈旁长了一棵花椒树,这个季节花椒还没结果,但采摘一些花椒叶拿来炒河蚬,肯定香!
陆柏到家的时候,许梨正在炸油饼,一个人炸油果子,火候实在不好控制,才开始三个都炸糊了,陆柏一声不吭地走到灶洞后,将柴禾扯了一些出来。
许梨一边用沾菜油的手扯面饼子往油锅里放,一边随时留意锅里的动静——不时划拉几下,翻翻面,防止炸糊了。
陆柏也时不时看看锅里,根据火候适时舔柴,两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一大筐色泽金黄、酥脆的油饼炸好了,许梨将锅里的菜油盛出来,只留一些底油,“刺啦”一声倒入加了盐的野韭菜鸡蛋液,鸡蛋液在油锅里鼓成一个蛋饼,黄灿灿、油汪汪、香喷喷的韭菜鸡蛋饼就出锅了。
再炒一碗花椒叶炒河蚬,菜就差不多了。
“婶婶,我娘让我拿一把这个给你们。”二狗子将一把水灵、鲜嫩的野芹菜递给许梨。
许梨就顺手做了盘腊肉炒野芹菜。
“去叫他们吃饭吧。”许梨吩咐陆柏,自己拿起一个糊了的油饼啃起来——总不能让客人吃糊的吧?
陆柏一把夺去,三下五下就吞下肚,许梨气极“那是我吃过的!”
陆柏好笑地看她一眼,顺手把筐子里剩下的两个糊了的油饼也拿走了“我吃多了,胀得慌,糊的好消化。”
等人的功夫,许梨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腊肉香夹杂着野竹笋的清香扑面而来,奶白色的排骨汤上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儿,看着就好喝!
“柏哥儿,你端地捡到宝了!”陈桂花一进院门,就忍不住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