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彭显越嘱咐了几句,接过钥匙离开了。
彭显越先去了一趟于放家,打开门找到沙发上的雪团,彭显越靠近,打算抱回家。
雪团怕生,一看见陌生人眼神就警惕起来。
彭显越好不容易抱住,才走出门,一直闷不吭声的猫突然强烈挣扎起来,四肢从彭显越怀里舒展开。
彭显越腾出一只手安抚,聪明的雪团见势扬起锋利的爪子,在他白皙手背上留下三道血淋淋的抓痕。
彭显越微微皱起眉,给于放发去消息,“猫不乖,我带不走。【可怜可怜】”
“说了它怕生,你帮我添点吃的喝的就行。”
“猫粮在电视柜里,你找一下。”
彭显越看了一眼手背,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顺带敲下一句“知道了”。
重新开门进去。
雪团不知道跑哪里躲着去了,彭显越掺了猫砂,添了猫粮和水。
又折回家。
时间紧迫,彭显越没那么多时间留在厨房倒腾,简单煮了一份粥,又炒了两个菜煲了一个汤,彭显越有条不紊装进保温盒,赶忙跑到医院。
怕床上的将凤霞还在睡觉,他用最小的分贝推开门,隔着一条缝隙,里面传来说话声。
彭显越推门的动作顿住,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的人看来,明亮的病房里两人面面相觑。
彭显越看见于放很轻很小幅度的晃了一下脑袋,他接受到对方拒绝的信号,短暂停留三秒,识趣退了出去。
“将凤霞,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不想吃,你去吃吧!”将凤霞声音沙哑,拒绝了。
“那我给你带份不加糖的粥吧!”
将凤霞歪靠在病床上,面容比平时更加苍白,她双眼迷离看向窗外,思绪神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放久久看她一眼,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薄唇紧抿什么也没说。
径直走出来,便看见抱着保温盒安安静静坐在蓝色椅子上等他出来的彭显越。
彭显越大多时候还是很正经的,就像现在这样。
对方抬头,朝他咧嘴一笑。
那笑容倒映在于放眼睛里,他心里突然酸酸麻麻的。
怎么可能不感动!
“我给你和你奶奶准备了晚饭,时间太仓促,准备的有些草率。”
彭显越把怀里的保温盒递给于放,下巴指向病房,“你们先进去吃吧!”
“你呢?你吃饭了没?”
于放接保温盒时瞥过对方手背,和发来的照片一样,被猫抓过的手背露出三条鲜红血肉。
“处理过了没?”于放在彭显越旁边坐下,面容疲倦的倚在墙上,轻声发问。
今天彭显越平白无故跟他忙前忙后跑了一天,最后又给他做了饭,不管两人之间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今天彭显越所做的一切,他所有的好,于放都会在心里一一记下。
彭显越老实回答,“还没,等会儿回去吃。我的手.......也没事,已经不疼了。”
“你做饭的时候怎么不自己先吃好?”
“我怕时间隔久了会冷掉。”
于放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他想说,彭显越你没必要对我那么好,尤其是在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前提下,我会变本加厉的更加得寸进尺。
可是他不想,他自私地想要占有彭显越对他所有的好,哪怕这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和他在一起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出现时,于放自身本能是抗拒的。
因为他始终坚信,得到再失去比从未拥有还要残忍。
于放抱起保温盒站起身,垂眼看着旁边位置上的彭显越,喊他,“出去吃饭吧!一起。”
“你怕我做的不好吃?”彭显越以为于放是嫌弃他做饭难吃才这么说,仰头一脸认真解释,“其实,我做饭还可以的,没有很难吃。”
是因为陷入感情困扰的男人大脑都会变简单吗?
于放被逗笑,“不是,我去给我奶奶买粥,顺便请你一起吃饭。”
“粥我也一起煮了。”
“你放糖了?”于放挑眉,没想到彭显越准备了两个人的。
“我怕你奶奶不吃甜的,糖单独拿个小盒子装的。”
于放诧异举起手里的保温盒凑近眼前,没想到彭显越准备的这么周到。
他微微扬起嘴角,点点头,“行,我进去了,你也回去吃点东西吧!”
于放没邀请彭显越进病房,他误以为于放不想让他出现在他奶奶面前,自然也没有主动提起。
如果于放接受他,这种事家里人迟早会知道,什么时候都好,但不能是现在,毕竟同性恋这个群体,不是每个老人都能接受的。
“进去吧!”
彭显越没走,一直在病房门口坐着,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其实在那里都一样。
宋叔叔发消息喊彭显越回家吃饭,彭显越接连拒绝了两次,再拒绝显得很不礼貌。
其实彭显越和宋家没有那么多恩怨隔阂,说起来,宋家对他算是救命之恩。
他十五岁那年亲眼目睹父亲车祸,鲜血混着雨水从他指缝流过,他一个人坐在抢救室的椅子上,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是宋伟达。
他妈妈有出不完的差应不完的酬,他爸爸出事时他妈妈还远在新加坡。
彭显越所有亲情在那场车祸里被撞的四分五裂,唯一的温情是宋家给的,如果宋焕青始终把他当哥哥。
那或许,一切都不像现在那么被动。
彭显越在病房门口坐了十几分钟,起身要走时刚好碰见于放拿着保温瓶出来。
于放看他挑眉,完全没想到他会一直在门口坐着。
于放语气疑惑,“我以为你走了。”
“现在走。”
彭显越疲倦的脸上笑得很牵强,看的于放心里很是愧疚。
彭显越视线落在他手上,问,“去打水?”
于放很轻的嗯了一声,两人朝走廊尽头走去,开水房旁边是电梯,于放拐进开水房,身后的人没有走,也跟着走进来。
咕噜咕噜的开水灌进保温瓶,于放掏出烟盒给彭显越递去,彭显越修长的手抽出一支。
于放低头正要往自己嘴里塞一根,彭显越手里的烟递到他嘴边,于放一只手扶住水龙头,一只手里握着烟盒。
他歪头躲开那支烟,问,“你不抽?”
“不爱抽。”
于放看看他又看看烟,彭显越还保持着递烟的姿势,于放主动凑近咬住。
彭显越问,“我帮你点火?”
“打火机在我左边裤子口袋里。”于放说的含糊。
冰凉的手隔着薄薄衣料擦过皮肤,于放身体突然抖了一下,两人视线撞上,狭窄的开水房里,咕噜咕噜的水声正在往上冒。
“溢出来了。”彭显越轻声提醒。
于放回过神,急忙扭上开关,彭显越已经从他裤子口袋里摸出了Zippo打火机。
刚刚那陌生的触觉还在心头徘徊,被彭显越摸过那处像被刮去一层皮,火辣辣的烫。
刷——
一簇焰火跃然眼前,彭显越主动凑近。
于放轻吸气,烟丝在一团火焰里染上一点猩红。
一个女人端着红色塑料盆进来打水,彭显越关上火,抢先于放提过保温瓶往旁边退开,让出位置。
于放慵懒靠在冰凉墙壁上,他人本来就没彭显越高,这副姿势,更是矮了一个脑袋。
吐出的烟雾朝旁边敞开的窗口外散去,于放只吸了一口解解烟瘾,就灭了火扔进垃圾桶。
他看彭显越,低声问,“我记得你不是会抽烟吗?”
“会抽,但是不爱抽。”彭显越低头把玩着手里那个深绿色的Zippo,忽然抬头看他,继续道,“而且我只抽你给我的烟。”
此话一出,于放看到转身要出开水房的女人停下脚步,朝两人投来意味不明的一个眼神。
看的于放浑身不自在,于放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一声缓解一下这无声的尴尬。
“........那,以后都别抽了。”
于放接过彭显越手里的保温瓶,低头匆匆走出开水房,彭显越站在身后举起手里被遗忘的打火机。
他想叫住于放还给他,但是医院里不能大声喧哗,彭显越只得作罢。
——
彭显越回到宋家,来给他开门的宋焕青。
宋焕青朝他粲然一笑,“哥哥,你来啦!”
“嗯,宋叔叔叫我来吃饭。”
“我爸把不叫你,你是不是就不来啦?”宋焕青小女生模样生气起来,她靠在门边让彭显越进屋。
彭显越没应她,弯腰在鞋柜里拿出挤进深处的拖鞋。
宋焕青关上门蹲在他旁边,明艳的五官委屈的皱在一起。
“哥哥,你和他在一起了吗?”宋焕青故意咬重他这个字眼,好像于放是什么不能提起的禁忌。
于放没看她,埋头低声,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焕青,我不管你对于放是讨厌还是喜欢,在哥哥面前,你如果不能喜欢那就不要提起........”他看她,冷冰冰的眼神没有半点喜怒哀乐,说出的话夹着刀子般刺人,“不要用这幅很讨厌的语气,跟我说关于于放的任何事。我不喜欢。”
宋焕青胸口提起一口气还想说话,宋叔叔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爽朗的声音打断她,“是显越吧!你俩快点洗手吃饭啦!”
彭显越笑着应道,“好,马上过来。”
“焕青,先吃饭吧!”
“你是不是知道了?”宋焕青站在他身后,破碎的眼里沾上泪光,她声音哽咽,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彭显越很累,他现在没有精力去跟她争吵,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
耐着性子道,“焕青,我现在很累。”
“是跟我说话很累吗?”宋焕青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手,她犹豫着知道他会甩开,又改拉他衣角。
“哥哥.......”
两人一直磨蹭着没上桌,宋叔叔过来叫人,彭显越才得以抽身。
饭是宋叔叔和宋阿姨一起做的,知道彭显越要来,宋阿姨又多炒了两个菜。
宋焕青没什么胃口,但也一直在饭桌上没离开,只是目光哀怨看向对面的人。
宋焕青喜欢彭显越,这事宋阿姨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也挺想撮合两人,毕竟彭显越是她看着长大的,交给她也放心。
其实宋阿姨的私心不止如此,冷莲早些年就在国外结婚定居,宋家就这么个女儿,当然不忍心让女儿出去。
如果是彭显越,结了婚一家人还住一起,那也是两全其美。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知道彭显越不喜欢,宋阿姨也没好在说什么。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彭显越起身要走,宋焕青啪一下站起来,“爸妈,我送哥哥下去。”
宋阿姨慈眉善目,心疼地看着女儿苦笑一下,对彭显越道,“显越,你跟你妹妹也好久没见了,让你妹妹送你下去吧!”
“好!”
目送两人离开,宋阿姨缓缓转身,看着宋伟达道,“老伟,你说你女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啊!”
“该她经历的,我们谁也帮不了她。”宋伟达靠在沙发上,一脸惋惜,“可惜了,不然显越做女婿,我最放心了。”
“哥哥。”两人沉默着走到路边,宋焕青轻声划破死寂,“你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那件事,是我做的?”
“嗯。”
“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即使于放原谅你,我都不会。”彭显越拉开车门,隔着车窗冷冷看她,“回去吧!外面冷。”
“彭显越,我爱你不比于放少,凭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宋焕青情绪绷不住,双拳紧握,站在原地嘶声力竭低吼。
彭显越目光始终淡淡的,像擦身抓不住的风,冷漠道,“没有凭什么,因为我只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