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止也未再继续想下去,想着既然对方远道而来,他总有机会问个明白。
“坐坐坐,先坐下。你是贤侄吧?”
“晏伯父好,草民姓叶名远舟,伯父唤我远舟即可。”
叶远舟不卑不亢,神色中并未有看到大人物的慌张与胆怯。
晏止不免对其高看了几分。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你祖父近来身体可好啊?”
叶远舟见晏止提起了祖父,犹豫半瞬,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祖父已于年前西去了。”
“这……!”向来平稳的尚书大人,此刻却险些打翻了茶杯。
晏止震惊的表情不似做假,叶远舟看着不免也有些难受,但如今自己即已为客,自身失态未免太过失礼,只得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
“伯父不必太过伤怀,祖父年岁已到,众人皆说是喜丧。只不过祖父的临终将此玉佩交付,叮嘱草民定要前来物归原主。”
说完叶远舟摘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起身双手将玉佩举过头顶,呈给了晏止。
晏止哪里听不出来叶远舟退亲的意思,但他私心所想,恩人即已过身,所留遗孤自当应尽力照拂。
而他如今能做到的就只有两方结亲而已。
晏止思绪一飘远,导致久久无人去接那块已经被叶远舟呈上来的玉佩。
晏清河看着小公子的手臂已经开始略微发颤,立即上前接过了玉佩,将人扶了起来又引到座位上坐下。
“这本就是我父给你祖父的信物,何为物归原主一说,你先请起。”
看着在自己前方的晏清河,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叶远舟感叹,也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养出这样松弛有度的公子。
从刚开始到现在,晏清河虽然一直在充当一个透明人,却又时刻关注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少年英才,好像本该如此。
这时晏止也反应了过来,以为叶远舟是在生气他们这么多年未寻过他们,解释道:“我多次去当初养伤之地寻你们,但一直未得踪迹。”
叶远舟知他所想,笑了笑:“伯父误会了,当初您走后,祖父怕横生祸端,带某迁去了南江。”
言下之意,您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说着目光转向了晏清河手里拿着的玉佩上,回想起旧事,好像祖父又把这些话在自己耳边说了一遍,由他复述而来。
“远舟是男子,自身亦有抱负,祖父望你活的洒脱自在。但既有婚约在身,自应当信守承诺。两家因恩情缔亲,祖父也万不想因上世恩情而使今世子孙失了自由。
今日信物交付于你,你需远去王都。若与此家小姐志趣相投,也不可挟恩图报。她若有意,你们可结连理,若是无意,便也罢了。
情之一字,万般由不得自己,望远舟谨记。”
晏止不由得红了眼睛,嘴唇几经颤抖:“恩公啊,这怎算挟恩图报,救命之恩我是至今无以为报啊。”
晏清河看着叶远舟的目光满是心疼,他的祖父临终遗言竟半句未提起自己后事如何料理,字字句句都是对后辈的舐犊之情。
甚至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晏止,也是方方面面为其考量!
但是好像不对劲……
晏清河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叶远舟说的话,看看沉浸在情绪里的一老一小,犹豫几番,还是插了一句话:“恕我直言,晏府之中并无小姐。”
叶远舟:??
晏清河看着着傻傻愣愣的表情,手欠的弹了一下对方的鼻头。
叶远舟怒视!
晏清河心虚的咳了两声继续解释:“我父晏止,官任刑部尚书,但与我母亲情深,膝下仅有一子。”
叶远舟:??
晏清河大致已经清楚,上一辈闹出了个什么乌龙,坏心眼一笑:“不才,正是在下。”
也明白过来的晏尚书,也顾不上悲伤了,对叶远舟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我在养伤期间,分明记得恩公常带在身边的是一名四五岁的女孩呀。”
叶远舟想起儿时,抽了抽嘴角,不愿多说,但又架不住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只能破罐破摔道:“儿时我肖似吾母,祖父恶趣味,常给我作女儿装扮。”
看着晏止恍然大悟的神情,叶远舟尽力找补:“祖父以为您是知晓这个事情的。”
但是儿时记忆本就断断续续,现在叶远舟仅凭幼时片段,确实想不到自己在晏止面前曾有作男孩打扮!
想到此,叶远舟本就白净的面皮红的明显!
爷爷!
你可害苦孙儿了。
叶远舟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告辞道:“既然如此,那说明白即好,正好免伤两家情分。侄儿就先告辞了。”
晏止也有些尴尬,说好的两家共结秦晋之好,结果都认为双方家里的是位小姐。
真是一个天大的乌龙。
但恩公已经过身,其孙千里迢迢来到王都,自己自然应当照拂一二。
“远舟独自前来永宁,不知目前歇在何处啊?”
“回伯父,在不远处的福来客栈。”
“住客栈那怎么行,家里有吃有住,怎有住外面的道理。”
叶远舟听见晏止要留他住在家里,慌忙推辞。
但晏止并未给他拒绝的机会,转头吩咐下人:“快把少爷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以便给贵客居住。”
晏清河看着想拒绝又不知如何开口的叶远舟,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安心住下吧!也好让我家老爷子尽尽地主之谊。”
眼见实在是推辞不过,叶远舟只好先暂时应下:“如此便叨扰伯父了。”
晏止闻言才开心了起来:“哪能说得上叨扰,老夫开心都来不及呢。”
正在此时,穆锦臣下了学堂,被丫鬟牵着前来给长辈请安。
一进客厅,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锦臣眨巴眨巴眼睛,仔细看看。
哟,真是熟人。
小锦臣莫名被哥哥和楚霄送到这里,就算是人小鬼大,终是害怕,猛然一见到熟人,也顾不上其他了,猛然跑过去抱住了叶远舟的大腿。
“远舟哥哥,你怎在此?”
叶远舟突然被一个小炮弹抱住了腿,惊了一下,但定睛一看:“锦臣?”
穆锦臣笑出了一排小奶牙:“是我呀,是我呀。”
叶远舟立即蹲下身,抬起穆锦臣的胳膊腿看了看,发现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暗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穆锦臣如今好好的站在这里,定是来此受晏止庇护的。
“你们认识?”晏止看着抱在一团的一大一小,很是惊讶。
这太子让自己对外宣称是好友遗孤,莫非与叶家有关?
听到晏止问话,叶远舟迅速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
穆青云平时出行帷帽不离,想必是身份敏感,不便示于人前,那锦臣极有可能是太子殿下亲自送来晏府的。
晏家众人想来应当也是太子党。
“侄儿前来永宁途中,路遇山匪,幸得太子殿下所救。并带侄儿一路同往,因而与锦臣也算相识。”
晏清河:??
你说你被谁救了?
你说谁带你一路同往?
是我认识的那个太子吗?
他有这么好心?
叶远舟目光真诚的点头,似在说服他们,也在说服自己。
“太子殿下……,十分……呃,热心!”
热心?
穆锦臣时刻谨记太子哥哥教诲,万不可轻易暴露身份,闻言也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的,伯伯,太子殿下十分热心!”
晏止想了想昨日在朝堂上一人独战八方的太子殿下,实在是难以想象热心助人的太子殿下是何模样!
只得生硬的转移话题:“锦臣都下学了,快布菜布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