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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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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唐九人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切,琢磨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看着那窑姐儿尸身落地,周围人一拥而上,忽高忽低的指责声把他们包围了。

陈唐九是个要脸的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街坊们当成众矢之的,他声音发抖地说:“三火,你怎么能随便杀人!”

三火眨了下眼,敛去眼底的血色,丢掉被血污沾到的琴弦,擦了擦手。

他凝霜般的目光一一扫过围上来的人,视线一碰,立刻就有两个人大步上前,凶悍地对他伸手:“你杀了我们春芳楼的姑娘,偿命!”

三火唇角渗出冷冷笑意,又抽出两根琴弦,在手里飞快打结。

一抖手,指间琴弦嗡鸣震颤,他反手向半空一甩,那泛着冷光的弦好似渔夫抛出的大网,兜头向他们罩去。

大网落下,那两个人突然就成了被蛛丝黏住的飞蛾,四肢随着网的脉络诡异地绞成麻花,琴弦深深勒紧他们的肉里,还见了骨,骨裂声混着血肉破碎的黏腻声响,听得人浑身恶寒。

陈唐九声儿都颤了:“三,三火……”

三火不回答,纤细的手腕一翻,对方整条右臂突然齐肩滑落,接着两人身体寸寸断裂,散了一地的骨肉残骸。

陈唐九被眼前的情景刺激得干呕了一下,后退两步,看满脸死气的三火仿佛看到了阎罗王。

霎时间,群情激奋,不少人抄家伙上前要打他们,陈唐九还在人群里看到了礼砌巷的邻居老吕。

三火眸光愈发森冷,指尖轻勾,春芳楼外挂着的红色帐幔倏然飘来。

漫天绛纱飘落时,又有两根琴弦如银蛇破雾,将三个拎着锄头冲向他们的人钉在了牌坊的柱子上。

那三个不断抽搐的人,其中就有老吕。

陈唐九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住手”。

突然在春芳楼的屋檐下飞出几只乌鸦,陈唐九瞥见那处寒芒微闪,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三火小心!”

等他到时,有个黑衣人刚从屋檐底下探出个头,然而,他身旁淡青光芒一闪,那狰狞人头眼看着掉了,“骨碌骨碌”滚到台阶底下,一片血肉模糊中,白森森的脊骨断茬正对着他。

陈唐九彻底呆住了,深深感觉到了三火的恐怖,他只用几根琴弦,就能赶得上自己用乌沉丝的效果。

出手就连杀了六个人,这不成了杀人狂魔了吗?

陈唐九恨自己不能赶紧昏过去,他回身大喊:“钟三火,你也太狠了吧!你把人命当什么了!”

三火理都不理他,掉头就走,他浑身煞气,仿佛从阴曹地府出来的修罗恶鬼,围着的人纷纷向两边退开,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别放过他!抓住他,杀了他报仇!”

人潮再次涌上来,可他身边似乎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人都隔在两步开外,却也没法再前进。

陈唐九也瞬间被淹没,挣扎着朝他身边挤,一边大喊:“别,是误会!大家先别动手!”

好容易挤过去,他张开双臂护在他身侧,面红耳赤地吼着:“他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我赔钱,多少钱我都赔!我是陈唐九,家住礼砌巷……”

三火闻言看了他一眼,掏出手帕,徒手扯开锁边,抽出几根丝线,十指如飞地把每根线都打出细小的结,接着往半空抛洒。

丝线很轻,缓慢下落,落地时突地青光大盛,变成无数米粒大小的褐色卵鞘。

陈唐九盯着脚边一个卵鞘,像是意识到什么,瞪着眼睛吞了口口水:“三,三火……”

“啪”,“啪啪”。

卵鞘一个接一个爆开,无数透明幼虫出现在地面,又因着三火的灵力,迅速变为成体,鸽子蛋大的蟑螂爬上建筑、爬上人的身体,翅膀和足摩擦出“刷啦啦”的噪声,整条街瞬间变成褐色的海。

陈唐九脸色陡然变成了青紫色,一头扎进三火怀里,紧紧闭上眼,一个音儿飚起了八丈高:“三火啊啊啊啊啊——我日你祖宗——”

三火淡淡说:“那你可日错人了。”

陈唐九连气带吓的都快疯了,却压根不敢撒手跟他对峙,鼓起勇气才眯缝起眼睛朝旁边看了一眼,见巷口酒铺家的小伙计已经被蟑螂啃掉了半张脸。

“三火,你草菅人命,草菅人命!”

“你……”

三火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围的景色忽然晃了晃,街道和人连着那些蟑螂全都消失了,他们陷入一片黑暗,不远处却立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窗子,光芒耀眼。

陈唐九慢慢松开三火,恍惚地看了看周围:“什,什么情况啊?”

三火表情严肃,推了他一下:“还不放开!丢人现眼!”

陈唐九这才发现自己正搂着人家脖子,胸口紧贴着胸口,像块狗皮膏药,关键,满身大汗,一定是臭的!

他讪讪地松开,又想到刚才死去的人,大怒:“钟三火,我要跟你断交!”

三火皱着眉头把他扒拉到一边,大步朝小窗处走去,转眼间消失在光芒当中。

强烈的日光让陈唐九不得不眯起眼,等适应了,发现面前就是大帅府。

三火站在大帅府门前,被一群举着枪的士兵包围在中间,脸上毫无惧色地跟门里的人对峙。

那是……符沂白!

三火缓缓从袖口里抽出最后一根琴弦,烈日下,乌黑琴弦折射出细若游丝的寒光。

檐角铜铃骤响。

符沂白冷笑着,枯瘦的食指当空画符,符文化作一条赤鳞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向三火猛地扑过来。

三火的琴弦也化作一条浑身冰蓝的蛇,将赤鳞蛇环在其中,它骤然收紧,将对手割得四分五裂,蟒蛇鳞片剥落时抖落下簌簌火星,琴弦在这烈火灼烧下竟然融化了。

周围的士兵遭了殃,那火好似三昧真火,他们惨叫翻滚却没法灭火,很快烧成焦黑的人形骨架。

陈唐九捂住了嘴:“哎?怎么又……”

符沂白隔着三火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狡诈阴冷的笑:“姓钟的,你杀了这么多人,简直畜生不如,不然自裁吧?”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青砖,粗噶难听,陈唐九吞了吞口水,心里十分难受,今天实在是死了太多人了。

相处了这么久,三火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不是这种人,那他是哪种人呢?

陈唐九突然发现自己不了解他,他很冷漠,很自私,就算为陌生人做过几件好事也全因阴差阳错,他眼里似乎只有他自己。

这样的性格,不在意别人生死,也正常吧?

天空再次亮起符咒,符沂白又要出手了,而三火手里已经没有任何武器可用。

他在脑后拢了一把,语气有些遗憾:“早知道就不剪头发了。”

陈唐九麻木地抬起眼,回味着他的话,突然想到刚才那些琴弦的狠辣。

怎么?他那一头长发是被他当傀儡丝用的?

符沂白冷冷一笑,新画出的巨大金色符咒化作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一道火柱从它口中喷吐而出,三火旋身侧步躲开烈焰,但也是只躲开,没有武器的他等于被拔了牙的老虎,没什么还手之力。

“三火,接着!”担心纸人怕火,陈唐九手比脑子快,用力一甩,两根乌沉丝飞向三火。

自从上次被咒门在鬼市偷袭,再往后,他口袋里总装着两根乌沉丝防身,今天真用上了。

总归要向着自己人,乱杀人的事,等回头再跟他算账!

三火攥紧乌沉丝,赞扬地朝他一笑,转身面对符沂白站定。

鞋底碾过地上未熄的火焰,乌沉丝上青芒渐渐暴涨。

火凤凰再回来时,一根乌沉丝已经横在半空,它来势汹汹,不及躲闪,被轰然斩成两半。

火球四溅中,朱漆大门烧起来。

趁符沂白忙着躲火,三火踏着门口的石狮子高高跃向半空。

他没给人喘息的机会,指尖一动,第二根乌沉丝射出,方才被烧焦的士兵纷纷木偶般被提起,身上的地狱火焰再次燃烧旺盛,齐齐攻向手忙脚乱的符沂白!

符沂白大惊失色地扔出一张事先画好的雨符,顷刻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鬼兵身上的火熄了,却仍跌跌撞撞扑向他,把他夹在中间。

趁他费力挣扎脱身,三火拉住陈唐九的腕子转身就跑。

“干什么去?”

“阵眼在东方。”

“你怎么知道?”

“往上看!”

陈唐九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布满幻境的层层铅云整整齐齐缺了一块,透下圆柱形的天光,离他们竟不算远。

看来是符沂白法力不够,一求雨反倒露馅了。

踩着雨水跑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陈唐九茫然地看着三火牵住自己的手,心想:今天三火不怕雨啊?

是了,有灵力护体是不会被雨水化掉的。

阵眼被设在锦绣布行后巷的一口井里,陈唐九好一番挣扎,最后还是被强拉着跳了井,再爬上来时,浑身都在滴水。

真出来了?

他看了看周围,额头直冒汗。

幻境之外,天都黑了,弦月正低低挂在半空,四周传来老鸹叫。

“阵眼为什么会在闵老板这?”

“不知道,但阵眼之外肯定有人守着。”

“那闵老板?”

陈唐九急着就要去布行,身后突然“哗啦”一声,符沂白从幻境里追了出来。

三火把陈唐九拉至身后,转身跟他面对面:“符掌门真够拼命,居然以身入境杀我们。”

符沂白恨恨地抹了把脸上的水:“出来也一样杀你!”

三火朝周围一抬手,轻笑:“都出来了,你可就杀不了我了!”

符沂白直磨牙。

“符沂白,你在外面杀我,那你假传吴大帅军令的事可就瞒不住了,你自己想清楚!”

“哼,吴大帅?他可未必有命回来!他不过是我一个傀儡而已,我们咒门的万年大计本来还需要花一番工夫,可你的出现让我走了捷径,我还得多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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